南宫烨半晌没说话。
“后事好好安置吧。家人……”
沈炼再次叹息:“江直幼年丧父,是寡母拉扯他们兄妹二人长大的。得知他过世,江母……也殁了。”
“厚葬吧。”南宫烨丢下了一句话,径直走了,走了两步,停步。
“别让太后知道。”
说完,再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炼跪得腿都麻了,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步,被一旁的内监搀扶住:“大人,小心。”
沈炼低头道了句道了句谢,转身朝着宫门走去。
天依旧很黑,他赶在天大亮前,出了宫。
早已习惯黑暗的人,看到阳光,反而觉得刺眼。
宫门前早有车候着,马车很普通,唯一的特别,就是挂着了北镇抚司的牌子,牌子下面坠了个铃铛。
他意兴阑珊地上车,随着马车行进,牌子随着流苏一摆一摆,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是他属下给他挂的,以防不开眼的撞上来,冲撞了大人。
属实是多虑了,听到铃铛响起,都不用看到北镇抚司的牌子。
方圆多少里的人,都躲得干干净净,哪里会有不开眼的。除非是想会阎王了!
沈炼本想阖眼睡一觉,一闭上眼却是江直澄明的眼神:“沈大人,敢问一句,直何错之有?”
“是非曲直,这皇城根底下,竟能颠倒黑白对错了么?”
“直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直,不从……”
刑罚一个又一个地加,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文臣。
直到最后咽了气,挺直的脊梁也没弯下去。
沈炼揉了揉麻木的脸颊,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文人的脊梁么……”
马车一个急刹,车夫惊慌道:“大人,好像撞到了一个人。”
沈炼嘴角露出嘲讽,仰头捏了捏手指关节,发出嘎吱响声。
敢拦住他马车的人,还不知道在哪个娘胎里,没托生出来呢。
他倒要看看,哪里来的人,居然看着马车外面的牌子,还能撞上来,活腻歪了么。
他心情本就不好,一把掀开帘子,跳下了车。
脚刚落地,就看到马车前面倒地的一个女子。
他冷笑道:“想作死,南城后巷子里有井,前面两条街之外有棵歪脖子树,吊死一了百了。跑我马车前求死,死也是不得好死……”
说着,大步向前,原打算飞起一脚.
原本倒地的女子,闻言,抬头看了过来。
她闭目时,看上去,长得平平无奇,可她抬眼时,澄明如湖水般的眼神。
猝不及防地撞入到了沈炼的心中。
似乎是一汪清泉,涤荡在他心中,净化他焦躁的内心。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看起来柔若无骨的女子,嘴角挂上了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
她不知,血缘的关系如此神奇,她的一双澄明的双眼,与她哥哥的如出一辙。
纯粹得让人不忍心亵渎。
此时的这双眼睛,多了一丝的不甘,和隐藏的恨意。
沈炼看着她纤细的脖颈,他慢慢走近,明知只要一只手,稍稍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折断。
女子却先了他一步,仰着头,凝望着他,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他的下摆。
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显然是有先天的不足之症。
没等沈炼抬脚踹她,她反而先咳了一口血,晕死了过去。
沈炼原本伸出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他抬头看到已经大亮的日头。
黑暗总归是要被清明打败的。
如果上天注定,她是他的劫。
他认栽。
慈宁宫
清颜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刚整理完毕,就听到皇后拜见。
清颜有些意外,忙让人给她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