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惜回到程家,程易椹还没从公司回来。
他今年高中毕业,以他的高考成绩原可以报全国最好的财经大学,但他报了本市财经大学的金融专业。
长辈不理解,他解释是他认为在公司基层历练的实操经验比学习专业知识更重要,并计划从高考后的暑假就开始进公司当实习生,从基层开始锻炼。
如此一来,大家纷纷夸赞他有主见,有计划。
傍晚,程易椹从公司回来,发现程惜不在家,佣人说她正在琴阁练琴。
琴阁独立于主宅,坐落在后山,复古精巧的两层小阁楼,是民国时期程家一位家主特意为一擅琴的姨太太修建。
后来主宅修缮改造时,已逝的程老太爷保留了小阁楼,专门留给子孙后代陶冶艺术情操。
程易椹换了衣服过去,轻声到二楼,只见程惜抱着琴,面向窗边盘腿而坐。
她穿着宽松休闲的白衫长裤,背影轻薄懒散,如墨的长发盘起,露出一截纤长的白嫩脖颈,夕阳的余光洒落肌肤,泛起莹白柔和。
只有背着程家人,她才会卸下温婉娴静的伪装,露出慵懒随性的一面。
他驻足听了两分钟,愉悦笑了笑,琴声浮躁,看来她是去见了白晓青,一个胆敢欺骗程家的女人。
“弹错了。”他站在身后乍然出声,吓了程惜一跳。
见她要站起来,程易椹按住她肩头,“心静下来,继续。”
程惜凝了凝神,捻去思绪,认真弹了一首曲子。
阮是琴筝的共体,能弹出古筝的味道,又有古琴的韵味,音色圆润,淳厚柔和,富有诗意。
程惜琴龄四年,她音感灵敏,乐器上手快,但今天一首轻快的曲子下来,拍子没错,可音调不够清脆,她自己听出来了,还是心烦的缘故。
果不其然,他问:“在想什么?”
他接过她手中的阮,盘腿坐在她身旁,自己弹了起来。
同一首曲子,他赋予了音色沉着果敢,意境就大不一样了。
她没有出声打扰,静静听着,愁绪重新爬上眉头,她陷入一个纠结,亲情中血缘和相处哪个更重要?
她不明白,同样是女儿,白晓青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就因为自己没有在她身边长大,所以她就偏心白蕊欣。
可是,当初是白晓青主动送走她,留下白蕊欣,一切都是母亲的选择。
曲毕,程惜找不到答案,闷声问:“哥哥,你认为亲情里是血缘重要,还是相处重要?若是两种都有,又该哪个重要呢?”
她目光澄净,眉尖微蹙,眼巴巴望着他,真是被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困扰。
程易椹放下阮,面容温和俊逸端详她,浅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程惜眼神闪躲,寻了借口呢喃:“我最近看了一个电影,有点想不通。”
少女眉尖由微蹙变为紧蹙,低头眼睫轻颤,手不停做些小动作,挠头发摸耳朵,掩饰谎言。
倏地丁点光亮闪过,程易椹眼睛一眯,盯着她手腕,是一串平安扣手链。
巧的是,他在她相册看见另一个男生也戴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
他一直没有说话,程惜抬头看他,四目对视,他目光精聚,不复之前的温柔和煦,以为自己的问题无聊,程惜不好意思笑道。
“哥哥忙了一天,我还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对了,你吃饭了吗?林阿姨担心你实习辛苦,特意给你炖了参鸡汤。”
程易椹却垂下眸,眼神死寂如深潭,漆黑一片,望不见里头暗流涌动,再次抬眼,已是风平浪静,他递给她阮琴,漫不经心问:“我送你的叮当镯怎么没戴?”
“太贵重了,我怕磕到碰到,不敢戴。”她眉眼俱是真诚笑意,“谢谢哥哥,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
“喜欢就好。”他淡淡一笑,又问:“我记得你后天要和朋友一起去山城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