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视线忽而变得不甚清晰。
洛缨抬手抚上天青色锦袍精美针脚，低声道：“什么时候做的？”
垚妖翻着眼细想了想，恍然道：“您奉前任妖王之命，与狼妖大人同去凡界，回来后，大人就交代了属下。”
洛缨蓦然一愣。
奉红拂之命同去凡界，是指她与狼妖在山洞有过肌肤之亲。
沉默片刻。
洛缨嗓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做工不俗，与我往日穿的不尽相同，为何做了这么久都没拿出来？”
垚妖低头叹了口气：“这是大人为您定做的婚服。”
话音一落，洛缨心口仿佛狠狠扎了一刀，痛得她猛地弓起脊背，一不留心，托盘“哗啦”一声被掀翻在地。
侍奉小妖慌忙上前拾起衣袍。
“出去！”情绪崩溃前，洛缨发出一声令喝。
垚妖一脸内疚地看着她，领着身如抖筛的侍奉小妖，转身离去。
实在不是故意拿出这套衣服来扎洛缨心，打今日起，她是妖王，之前的衣服穿不得，新衣服制不出来。
他也是硬着头皮捧出这套衣服的。
洛缨俯身喘着急促的呼吸，面上滑下两行热泪，嗓子里哽咽着发不出一声，只手攥着胸口衣襟，嘴唇颤抖。
无尽悲伤似数十丈高的潮水袭来，要将她彻底淹没。
无尽悔恨在心底蔓延。
原来很早之前，他就跟自己表明过心意，而她却直到他死，都没来得及回应他。
他留给她的除了回忆，只有这套等她穿在身上的婚服。
“临之……”洛缨只手紧紧攥着锦袍袍摆。
拼尽全力，才从嗓子里挤出这两个字，抬起泪眼，打量着充满他气息的洞穴，可惜，再也没人能够回应她了。
良久，洛缨缓步从洞口走了出来，抬眸间，对上天边一缕熹微天光。
初升的太阳散发着金红色泽，一丝温暖，足以驱散整夜寒意。
临之说过，要她带着他们活下去。
青石阶下，垚妖、秦先生、侍奉小妖惴惴不安地仰着头，望向洛缨红肿的眼，俨然刚刚大哭一场的模样。
很担心这样脆弱的一面叫众妖瞧见，又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下一刻，洛缨眨了下眼，眸底忧伤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开口时，嗓音有些许低哑：“走罢。”
妖王殿内，齐聚着曾经见过的和没见过的众妖。
一个个皆带着伤，即使缺胳膊断腿，也包扎着坚持到位，三个成团，五个扎堆，聚做一处神色各异地说着什么。
许是谈论得太过入迷，无人意识到洛缨一行人的到来。
随着垚妖一声轻咳，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迈过门槛，绣着青莲的翘头软履，踏上殿内铺着的地毯，天青色裙摆曳地而行，穿过众目睽睽的视线。
洛缨提裙步上十数层石阶，转身，从容不迫坐下身。
“拜见妖王大人。”垚妖、秦先生俯身道。
一时间，整个殿内鸦雀无声。
垚妖等得脖子都酸了，迫不及待想抬头看众妖的反应。
“这这这……”
“虽说妖界规矩，夺妖元者为下任妖王，但历任妖王皆为妖，现在上面坐着的那位，她是个人吧？”
“现在妖界是由人说了算吗？”
“前任妖王何等修为，她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咱们俯首称臣，为她所驱使？”
原本安静的大殿突然热闹起来。
洛缨岿然不动，对底下低浅的鄙夷声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