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人的休憩室,往常除了脚步声,他还能听见嘈杂的玩牌声。
希恩猛得回头,高塔般的巨树代替了他屋中的陈设,一轮淡血色的圆月从万木峥嵘中缓缓升起,冰凉淡薄的光亮犹如雾气般弥漫开来,仿佛刚从冰川之下打捞出来的巨大珍珠,透着不可亵渎的寒意。
卧室已经消失不见了,地上是一条条如蟒蛇般扭曲荆棘。
希恩入睡的床倒是还在原来的位置,月光之下,四根脚柱的影子长长地拉在地上。
——床上有一具身体沉寂地躺在那,帷幔飘散,朦胧模糊。
希恩的瞳孔微微收缩,慢慢向床边走去,玫瑰庄园已然消失不见,在这静谧森然的空间内,只剩下他和这具陌生的身体。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是有人用了魔法,还是别的什么。
随着距离的靠近,他终于看见了帷幔下的真相。
这是一具被荆棘捆绑着的男性躯体。
金子般灿烂的长发萦绕在荆棘的尖刺间,衬着那张圣洁惨白的脸,完美地无可挑剔。男人的瞳孔是从未见过的血红色,就像空中的那轮血月,毫无温度的目光此时正在注视在希恩身上。
“人类。”男人泛白的嘴唇动了动。
“神明…”希恩望着眼前的一切,强压下声音中的震撼,“是因为我降临…你就是神明吗?”
“神明?”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奇怪的闷响,“人类,从这里滚出去。”
血色的眸子里浮现出复杂的法阵,像是迸裂而出的滚烫岩浆。
希恩的精神在刹那间被吞没了,像是沉溺在无法呼吸的黑洞里,身体快速地无限下坠。
在濒临死亡的本能驱使下,希恩抬起手向自己的脖子摸去。
“子爵!子爵!您还好吧,是梦魇了吗?”乔站在旁边担心问,“您的额头上都是汗,我去为您拿毛巾。”
希恩坐在床上,微微弯着腰,嘴里还在喘着气。
他梦魇了?
梦到了一个有着血色眸子的男人?
一具无法动弹的男性身躯有什么值得他畏惧害怕的。
“子爵。”乔将温热干净的毛巾递到希恩的手里。
“已经是白天了吗?”希恩的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脑中那份无比真实的寒意还没有完全褪去。
“是的,子爵。”乔轻声说,“要我伺候您起来吗?”
“我自己来。”希恩抿了抿唇,“帮我把窗帘拉开。”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中透了进来,象征着新一天的开始。感受到光线中的温暖,希恩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平静。
“子爵,还有一个小时,大公府上的马车就要到门口了。”乔恭敬地说。
“我知道,下去吧。”
希恩将自己穿戴打理好以后,就拄着手杖来到了书房。
昨天那张失败的法阵还好好得放在桌面上。
“只是梦吗?”
这个答案希恩无法得知。
他无暇再继续纠结昨晚的真相,因为亨利大公府上的老管家已经提着一个棕色的皮箱登门来访了。
“希恩子爵,这是样品,总共是五百枚。大公的意思是等您过目后,再请您到府上详谈剩下的条款。”
将东西送到希恩手上后,乔就将老管家送出了庄园。
希恩靠在椅背上,眉目松了松。
他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
随着书中的内容一再被证实,希恩已经对自己未来的惨死命运深信不疑。
要想彻底改变这一切,希恩的选择是逃离玫瑰庄园。
没有足够的金钱一直是他计划中最大的难题。
希恩在晚宴上没有和亨利大公开玩笑。
身为子爵,他名下有一座庄园,两座矿场,大片的土地,有近千名的平民在为他每日耕种作物。
这是笔庞大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