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离了县狱,拉车的老马自顾走着,也不消赶车的浦五吆吆喝喝,走的都是僻静小道,夜色微醺,行人三五显凋零,陈沐也是心思沉沉。
早先从咸水寨回来,也未能造访林家,今番估摸着要到林家落脚,陈沐到底是有些好奇的。
林晟为人豪迈,乐善好施,动不动就拿银袋砸人,想来家宅也是极其豪华奢靡的。
不过林晟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陈沐道:“先去洗一洗晦气。”
如此说着,便让浦五驱车往城西的庄园去了。
这庄园确实远了些,说是林晟的一处别院,只是庭院深深,也不见得金碧辉煌的灯火,反倒像僧人的禅院一般清静。
听得前门动静,老妈子也赶忙开门,放了众人进去,又呼呼喊喊,一时间竟冒出十几个仆人来,烧汤的烧汤,煮水的煮水,不多时便准备齐当。
陈沐也是一路颠沛奔波,泡在满是木头清香的浴桶之中,整个人都恍恍惚惚,漫提多舒畅。
泡了澡之后,林晟又使人送来干爽的新衣,是县学里的儒服,看起来虽然像唱戏,寻常人不会这么穿,但陈沐毕竟是读书种子,穿起来竟是贴切非常,并无半点突兀。
三人又坐下,有青衣奴婢过来,焚香煮茶,又做了三刻,这才上车去,回到了林家的主宅。
此时主宅早已黑灯瞎火,听说大老爷回来了,又是匆匆忙忙的迎接,只不过奴婢们都轻手轻脚,竟是不敢高声半分。
主母穿着朴素,迎了出来,也就二十来的岁数,但温婉得体,大气简约,寥寥几句,不卑不亢,林晟也不似在外头那般摆架子,低眉顺眼,对妻子很是服帖。
陈沐心中难免有些感慨,似林晟这般,在外头大手大脚结交朋友,花天酒地胡乱玩耍,可回家之前,却先洗掉身上的风月烟花气味,甚至连神态都改变了,收拾停当,决不把外头的氛围,带回到家里来,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林家的宅邸也着实宽敞,不似岭南庭院,却有着苏浙林园的风味,雅致幽深,假山流水,花树乱放,便是在夜里,也是缕缕微风,送来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毕竟是夜里,主母安排停当之后,早早便退回了内宅,浦五显得很拘谨,倒是陈沐大大方方给主母道谢,主母报以点头微笑,显然对陈沐的表现很是满意。
林晟朝陈沐和浦五道:“今夜也宴了,先歇息,客房都安排好了,灶头估计是冷了,烧起烟来吵扰家里人睡觉,就不生火了,吃些糕点冷面便睡吧。”
“三爷费心,这已经很好了。”陈沐虽不算养尊处优,但家境非常不错,眼光和品位都有,只看这些精致糕点,便知道主母也是知书达理,舍得花费的人,尤其那小碟桂花糕,虽只是三五块,却是非常难得的。
不过陈沐的心思又岂会放在糕点之上,待得林晟离开之后,便活络了起来。
林家的客房不少,所以浦五和陈沐分了两个房,听得隔壁传来浦五的鼾声,陈沐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溜了出去。
早先进来之时,陈沐已经将路线尽收眼底,因为是林园式样的宅邸,引进来的又是活水,墙垣低矮,陈沐如马骝一般矫捷,没费什么功夫便翻越了过去。
林晟的主宅与别院一般,都不是很热闹的地带,所以外头也没什么行人。
陈沐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正宗,虽然父亲要他闭门读书,但架不住兄长陈英时常偷着带出来玩耍,对县城也熟门熟路,不多时便回到了陈家。
往日的家宅早已被官府封禁,即便是晚上,虽然官兵停止了搜索,但门前仍旧设置了守夜人。
这三五个守夜人分布于陈家各处出入口,也不敢胡乱走动,虽然家里已经被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甚至园子里的花草都被拔掉,挖得千疮百孔,但守夜人仍旧不敢轻拿哪怕最细微的一件东西。
若是这些守夜人将家里闹腾得乌烟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