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天子寝宫里还亮着烛火,烛影跃然在宫灯纱罩上。
窗柩被大大地敞开,长风携着寒意和湿气,夹带着远方而来的玉片相击声大摇大摆地闯进了天子寝宫,一头撞在立在窗前的顾北姝身上,乌黑长发激扬而起。
顾北姝长身玉立,眉目岑寂,倚在窗前,目光遥遥,直视着前方,漫不经心地听着身侧亲卫的汇报。
她身边用得最惯,最得力的青薇被她派去了朱明殿,现在汇报的亲卫是个直心眼,完全没看出自家主子的心不在焉,一板一眼地说完所有事情后,久久没听见顾北姝吩咐,疑惑地抬起了头,看到了一个正在深夜寒风中出神的主子。
虔倩探着头,朝窗外看了看,三更半夜了,月亮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宫灯照着夜幕,还有一些光,但宫灯照见的地方的也没有什么好景观,普普通通的,她看了几次就已经看腻了,难道主子没腻?
俗话说,常看常新!
主子一定是在这片旧景中看出了别的意味,沉浸到自己的想法里去了,才忽略了她!
耳旁传来的人声中断了很久,顾北姝感到奇怪,回神一看,虔倩探着脑袋一直往外望。
顾北姝无语,嘴角抽搐了一下,抬起手就赏了虔倩一个脑崩,“看什么呢?”
“呀!”虔倩躲闪不及,被顾北姝正中脑门,一边揉着头,一边实话实说,“属下说完好久了,主子都不曾再吩咐其他事情,一直瞧着外面,就好奇主子在看什么!”
顾北姝故意摆着脸,说,“你这叫擅自窥探君心,该当何罪!”
虔倩跟别的亲卫不同,可以算是顾北姝一手带大的,从捡到的一个小女孩养到笄岁,和顾北姝感情不一般,只是前段时间一直交给书锦带到东境历练了一下,不久前才回来。
她才不怕顾北姝,方才装出来的沉稳老成崩得一塌糊涂,“是属下说完事情,主子一直不理我,我才好奇,怎么能说窥探君心呢!”她哀嚎,故意撑着腰,弯下身,好似不负重压,“主子给我扣了好大一口锅,压得我直不起腰了!”
顾北姝被她逗得莞尔一笑,之前萦绕在她身上的孤寂之感碎了一地,眉目之间的锐利和明艳也一同显现,仗着自己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转移了话题,“这次回来,孤还不曾问你,在东境可学到了什么?”
虔倩刹那间变得愁眉苦脸,她把主子逗笑了,主子怎么这么对她!
她摆了一张委委屈屈的脸,十五岁的少女,还未完全长成,脸颊上还有些肉,瞧着圆圆的,眼睛也大,忽闪忽闪地眨着,可怜可爱。
“我知道主子和统领一直有书信往来,统领肯定说了我的事,同样的事情说多了,不仅会让主子厌烦还浪费主子的时间!所以……”
少女的身形还没有抽条,比顾北姝要矮上许多,此刻仰着头,眼睛里写满了:
不说了吧!
不谈这事!
聊点别的!
看见她刚才逗自己有功的份上,顾北姝高抬贵手,转而吩咐她去办一件事情,“听见铃声了吗?”
虔倩不明所以,诚实点头,以她的耳力,可以听见风里传来的细微铃声。她还很好奇,谁这么大的胆子,挂了那么多风铃,夜里也被风吹得叮铃铃,还传到了主子这里,打扰主子休息。
顾北姝吩咐几句,虔倩深夜领命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