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除了每晚纠缠折磨我的噩梦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张万年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在葬礼当天,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唐装,拄着拐杖,由张启明搀扶着出现在了。
白事是张家的专长,自然不需要我这个半吊子选手参与,所以我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一边留意着婴煞的处理,一边学习送葬流程。
从清晨天微亮,一直到太阳落山,整个葬礼流程非常繁琐,但又让人觉得每一个环节都非常有意义,缺一不可。
尤其是冯庆友的葬礼过程,张万年对着冯庆友的墓碑破口大骂,一直骂到声音都发不出。
我能理解他的用意,因为冯庆友想要的不是原谅、宽恕,而是看到张万年痛苦,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满足,才能忘却尘世的一切,了无牵挂地上路去。
按规矩,晚上还有一顿丧宴,但我实在没有胃口,最主要的是这几天我被噩梦一直折磨都没有睡好,能把葬礼全程坚持下来已经实属不易了。
所以,葬礼一结束我就回了乡盘山的别墅休息。
噩梦终于没有再来骚扰我,看起来葬礼很成功,婴煞和冯瞎子的鬼魂都已经彻底离开了。
隔天早晨,我和张家父子俩一起吃了早饭。
张万年的脸色很差,虽然家里的鬼祟除了,但死了三个儿子,还是被自己的老朋友杀死的,这换成是谁都肯定都无法接受。
饭桌上,老爷子又提起了拉我进殡葬协会的事情,说他身边已经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如果我不进来,以后可能就不会再有白事张家了。
老爷子在说这话的时候张启明也在场,但我并没有从张启明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变化,似乎他早已经习惯了被老爷子无视。
但我最后还是拒绝了,一方面是我真的不懂,另一方面就是因为黄东曾经说过,这一行的水很深,像我这种“不会水”的,一不小心就可能淹死——我可不想步了张家三兄弟的后尘。
饭后,张启明亲自开车送我去机场。
雨又下起来了,但这一次我并没有觉得压抑,只觉得这样的天气很合适再睡一觉。
张启明一直送我到安检入口,我都已经过了安检门,他依然在远远朝我挥手。
我也回头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然而就在这一刹那,我发觉张启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古怪微笑。
那表情是我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的,也只是眨眼之间,他便又一次回到了初次见面时的状态,这让我想到了“面具”,一张画着礼貌微笑的面具。
我一下子愣住了,僵在原地看着张启明。
张启明向前探了下头,像是在用身体语言询问我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读他那一笑,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一个想法——该不会,这一切真的就是张启明计划好的吧?
莫信小人言!
莫信小人言!
虽然一切证据全都指向了冯瞎子,我们也确实在他家里找到了婴煞,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经过这一个星期的悲剧之后,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眼前的张启明。
他负责家里的一切事物,负责给家里人搞出来的幺蛾子擦屁股,还负责照顾冯瞎子的柴米油盐,甚至连冯瞎子家里的各种密码他都知道。
突然间,我觉得一阵恶寒窜上了脊背,再看向张启明,他依然站在那里微笑着向我挥手。也许就在刚刚那一瞬,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丢掉了所有的伪装,但也仅仅一瞬之间,他又重新戴上了那张假面具。
我有点不敢再去看他了,只简单挥了下手便快速转过身去。
人心或许真的比鬼更加可怕。
回到家里休息了几天,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平常的节奏,但让我苦恼的是,那个血手婴儿偶尔还是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依然顺着我的腿向上爬,而且无论如何我都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