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宣听得似懂非懂,沈朝颜与他话不投机,只能点到即止,不再多费口舌。
走出大帐,魏瑾在外面等她。
“魏将军有事?”
“我左右无事,送你回营帐。”魏瑾微笑。
两人漫步并排而行,沈朝颜沉默着,等他说来意。
“早前你提议截粮草时,我虽知道这是很好的计策,可以变被动为主动,但说实话……那时我心里有顾虑。”
沈朝颜了然道:“你是否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是。”
魏瑾坦然承认,“既然已经看穿图什要打灵州,也可以不管他们的粮草,直接去灵州守株待兔……”
“不过,当时我也考虑到,西戎没了粮草便会尽快推进战局,不再滋扰泉河城,故而没有反对。”
沈朝颜笑着看他:“那魏将军今日是又有了新的感悟?”
魏瑾停住脚步,回眸认真地望向她。
“你是否早就知道,陛下会有这样的敕令?”
“你何故有此问?”沈朝颜无奈失笑,“我并非真的未卜先知。”
可魏瑾并不信她所言,依旧坚持道:“我已仔细复盘过此战所有部署,可以说,你的每一步皆算无遗漏……”
“就拿截粮草这件事来说,若当时我们真的选择更直接的办法,今日接到这封敕令时,只能坐以待毙!”
“而即便最终在灵州击退西戎,回京后面对的,也只会是圣上不痛不痒的功过相抵!到那时,我等纵然可以不贪图功名,可这八万将士,该如何心寒?!”
“所以你认为,我早就在防备陛下,才用了一环套一环的作战策略?”沈朝颜缓缓道。
魏瑾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沈朝颜暗自叹气,魏瑾的心思竟比表面细腻许多。
她不愿把关乎国公府命运的真实想法告知外人,也不忍心欺骗魏瑾这样坦诚真挚的人。
只能避重就轻地道:“我还没有那样神机妙算的本事,或许一切只是巧合。”
魏瑾神情有些失落,强颜欢笑道:“沈姑娘说是巧合,那便是巧合吧。”
沈朝颜抬脚继续走,自嘲笑笑:“不过我很高兴,能得魏将军如此猜测,可见我并非一无是处。”
“沈姑娘过谦了。”
魏瑾的低落转瞬即逝,仍然很认真地道:“哪怕是左将军,军事上也能想出好法子不假,但在对待朝堂之事上,恐怕也没有姑娘这般周全。”
“多谢魏将军夸奖。”
沈朝颜弯起眉眼,看向不远处的营帐。
“我到了,魏将军留步。”
魏瑾脚步停顿,看着沈朝颜洒脱离去的背影,仍然如昨夜般柔弱而坚忍。
只是,他心里很明确地感觉到,那身影与自己的距离,遥远不可触及。
是夜,闪电照亮云空,风雨急骤穿过边关的夏夜,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营帐上,帐内烛火晦暗不明。
“这雨真是大啊。”
白漪菱感慨,无聊地坐在桌旁,支着脑袋拨拉灯芯。
“边关雨水少,或许等会儿便停了。”
沈朝颜挑帘出帐,带着凉意的气息扑面而来,潮湿的泥土味很是清新。
她深吸一口气,瞬间神清气爽,手指穿过密集雨帘,让雨水滴落掌心。
营帐后突然响起声音,似乎有人在咳嗽。
“谁?!”
沈朝颜立时警惕,朝后退了两步,眯眼望向声音方向,正是营帐后的大树所在,只是被笼罩在夜雨中,不能看清。
“何人在那里?”
她又问,迟疑着试探,“……是魏将军吗?”
按理说,她们所在的营帐,在营地比较靠近中心的方位,能到这里的都是军中人,所以她先想到的便是关系较熟悉的魏瑾。
然而那里依旧没有人回应,耳边只有淅沥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