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叙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未破晓。
有一瞬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直到他看见熟悉的天花板,才意识到他就是在自己的别墅里。
那自己居然睡着了?
他几乎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见一个伏在琴盖上的红色倩影。
睡着了的阮秋棠没了白天时的活泼,头发微微卷着,显得乖巧而俏皮。
她的睡相不算多好看——裙子还是白天时那条,眼睛闭得很紧,不过看上去睡得还算安稳。
关叙动作很轻地起身。
夜里的记忆也慢慢回笼,一点一点重新涌入脑海。
他原本是听着琴声走进来的,他承认自己确实欣赏阮秋棠演奏的模样——专注、痴迷,又富有情感,能感受到并非应付,而是热爱。
后来两人好像聊了一会儿,然后段叔来送了饮品,然后……
好像是自己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问她要不要继续弹,说不定自己就能睡得好。
然后是李斯特的《钟》,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不对,那首甚至没弹完。
应该是舒伯特的《摇篮曲》《小夜曲》,后来是勃拉姆斯的B大调第一钢琴三重奏……都是些轻柔舒缓的曲子。
但更重要的是,这些曲子像是记忆,又像是出现在梦里。
半梦半醒,轻盈而柔和。
看来自己是真的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过钢琴曲尝试入睡,比这更多的努力都有过,比如绝对安静地环境、间或播放的白噪音,再或者是专业人士的助眠手段……可是他依然没能获得一个良好的睡眠。
但今天却……不对,应该说这两天都是这样。
这几乎是一个有些荒诞的结论。
好像阮秋棠在他的身边,他就能睡得很好。
然而这个结论并没有任何理论依据作为支撑——要是关叙把这个事告诉为他助眠的医生,说不定对方也不会相信,或者揶揄地打趣“这就是结婚后治愈的吧”。
但不论怎样,事实的确如此。
昨天是他在工作,对方在自己的身旁睡得很沉,他当时以为是阮秋棠睡着的样子引人犯困,自己才会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睡着的。
而今天他原本只想在沙发上放松一会儿,却听着对方的演奏就进入梦乡——于是结论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个。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似乎的确如此。
关叙走了两步,站在睡着的阮秋棠面前。
她的半张脸压住了琴键,有几缕发丝被睡出痕迹,看上去有些可爱。
而阮秋棠的嘴唇紧紧闭着,红润饱满,如成熟的樱桃一般漂亮,让人想象不到在清醒时,这张嘴唇是怎样不服气地一张一合,跟自己据理力争的。
她的眼睛也闭得很紧,长而翘的睫毛因为呼吸的频率微微颤动着,让人想起森林里某种可爱而灵动的小兽。
关叙能回想起她白天时的模样,若是想跟自己争辩,那双眼睛便会微微挑起,嘴唇也得理不饶人地开闭,露出雪白的牙齿和一点湿润的舌尖。
若是她得了逞、或者在争论上占了上风,那表情就会更生动些,会弯着眼梢,然后看着自己狡黠地坏笑。
关叙想着想着,自己也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
他原本想把睡袍盖在她身上,然而如果真让她这个姿势睡到天明,估计第二天脖子都要疼很久。
毕竟是自己要求她弹的,因此大钢琴家睡着,自己总得负责售后。
阮秋棠的睡眠——关叙见识过她握着手机,发着发着消息就能睡着的模样,总之是比自己好上许多倍。
他小心走近,然后伸出手,两只小臂用力,将她从钢琴上抱了下来。
阮秋棠果然没醒,甚至睡得更好了,躺在自己怀里,似乎觉得这是个有安全感的地方,脑袋还往关叙的胸前不知死活地拱了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