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拉开,灯火续上光明,几人从万里桥离开,袁真人深谙养生之道,便回了客舍打算歇下,余下几人便去到开启的夜市。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此时的行人竟比白日更加密集,擦肩接踵,叫卖阵阵,一眼望不到尽头,这个西南地区最大的城池也由此焕发别样的生机。
路边有着“倒糖人儿”的手艺师傅,只见他手执小铜勺,将糖水滴在案板上,在这过程中或提、或顿、或放,动作潇洒自如,就像大画家在泼墨作画一样,不一会儿,就可以画出栩栩如生的动物或者花鸟的形状,再放上一根竹签,糖人便做好了。常遇看着新奇,也买了一个,放在嘴中又脆又甜,融入心间。
还有即食的撒子,悬挂的花灯,摆放的蜜饯,让人目不暇接,行累了还可以于桥头买上一碗酸梅汤,一碗下肚,疲惫渐消。
再往前,便是夜晚的花市,也是独属于这个季节的特色,白日的各色鲜妍已然隐去,伴随着柔和的灯光,神秘且新奇。晓看云湿处,花重锦官城,这锦官城便是成都府,花季到来,漫山遍野,入眼即是芳菲。
几人游玩结束,常遇与王蔚之先行一步,回到客舍便爬上屋顶,于此处可将偌大的益州城尽数收入眼底,看到在后缓缓走来的苏若林和李绩时,两人齐齐趴下,只露出两颗脑袋。
街道已经无人,空空荡荡,愈发显得两人间气氛的寥落。
“其实我来益州是为了你。”
“我知道。”
“我一直很想你。”
“我知道。”
她知道,两人的心意从未变过,只是,那又如何。听到这样的回答,李绩便将眼前人揽入怀中,一滴泪珠不经意的从眼角滴落。
“对不起,对不起。”李绩一直重复着,在他最灰暗的时刻,林书阑是他生命中的光亮,可是等到他足够强大之时,那抹光亮已悄然消失。苏若林回手抱住,感受到颈间之人在啜泣,安慰道,“承远,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两人就那么静静的抱着,将所有的酸楚承载其中,也将对方的模样刻在心底,他们深知此次一别,便是永别。
乌云散去,风雨落幕,岁月无声,流向迟暮,可是他们却要去往不同的远方。
远处晚钟响起,两人依依惜别,晚风吹动发丝,仿若昭示着他们不安的内心,苏若林忍者心头的酸涩,笑着看向李绩,“承远,自始至终你没有对不起谁,更没有对不起我,你无需有歉意。”
苏若林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况且,那件案子我叔父本就做错了,我那般行事理所应当,关于这个选择我从不后悔。你也看到了,如今的生活正是我想要的,没有内宅妇人的挑唆,没有高门大院的轻视,我只是我自己,对于叔父一家,你也已经尽你所能。对我也好,对叔父也好,对所有百姓也好,你都没有什么可自责的。”
李绩自嘲了笑了,似是无奈,似是释然,“我想过不顾一切,我想过的。”如果成长的代价是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从心底剜去,那他宁肯永远是那个落魄的皇子。
“但是我们谁都做不到,我做不到安守内宅苦苦蹉跎,你也做不到真的舍下一切。”
李绩可以将她绑在自己身边,可是他不忍心看到她从明亮变得灰败,他深知宫廷的黑暗与光鲜背后的凄惨,每一个高位都是血淋淋的尸体换来的,或许他现在可以轻许诺言,可是他也不知道皇权会将他变成什么样,所以,他不敢也不可,不敢说不可说,不敢念不可念。
“是啊,但我又多么想,我们还是曾经的我们。”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林书阑言笑晏晏的使唤他研磨药材,还要故意挑出他的错处,仿佛看到了当初自己默默跟随,默许着她的一切顽皮,可是如今,却连期待都成了惘然,身居高位的同时也失去了那个陪伴在他身旁的人,失去了能够随时倾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