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执太深,川泽度不了。
“二十年前你设下陷阱将我打伤,甚至一度想要杀我,我一路逃到下界夜郎城,你却还是不肯放过,连派了好几波人追剿。”
他脸色冷淡,没有怒,没有怨,像个局外人无比平静的叙述。
“我受了伤没有自保的能力,被人抓到了奴隶市场当牲口一样贩卖,我想,这是上天惩罚,断尾之痛,就用凡间的苦难抵消吧。”
闻言,苏晚晴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记忆喷涌而出。
她记起来了,他就是那日她用七十两从人牙子手中截下的少年。
不过最后她杀了人牙子,由于是第一次杀人,太过于害怕,忘记了这茬事。
川祁扯着嗓子,带着恨意道:“那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待在夜郎城,为什么不继续做一个被人牙子贩卖的牲口。”
川泽扬起唇,淡淡道:“因为我被救了,救我的,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她打破世俗成规,极力想板正世间一切对错。”
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表白,苏晚晴脸颊爬上绯色,神情极其不自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偏头,微微对她笑着,“是她让我知道,错的不是我,也不是哥哥,那只是一场意外。”
“一场意外,你说得倒是轻巧。”
川泽回眸正视于他,道:“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哥哥尊贵之身跌入泥潭,被族人所嘲,这一项我在夜郎城已试过,当真是不好受。”
他眼里翻过一片浓墨,黑不见底,整个人非常漠然。
苏晚晴心里突然升起一层不好的预感,稍纵即逝,来不及去抓,便消失无影。
白光一闪,川泽身后显出九条纯白无暇的尾巴。
“川泽!”
他身法如闪电,挥剑斩断了自己的一条尾巴。
少年身子骤然往下坠,苏晚晴伸手急忙抱住他,大惊失色道:“你!”
终究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无言。
不光她,川祁和四肢被束缚住的青盐,皆是一怔。
“最后一项断尾之痛,我受了,真的好疼......”
他握住那只白色的断尾,道:“你若还是怨憎,其余八尾,我可一一断掉。”
闻言,狐姥惊惶,瞪大双目,一眨不眨。
“狐姥,我不想做什么少主、狐帝,我只想做川祁永远的弟弟。”
少年的声音带着祈求,曾经无数个夜里,他做梦都想回到小时候。
青丘的未来,少主的身份,于旁人是羡慕,于他而言只是枷锁。
锁住了他和哥哥的亲情。
“狐姥......”川祁颤着手,向她的动脉探去。
“狐姥,宾天了。”
川泽强爬起身,“姥姥,姥姥。”
狐姥大限已到,不过是长期服用了苏晚晴炼制的丹药得以续命,方才亲眼见他断尾,受到惊吓,这才殁了。
九尾一族,彻底亡了。
他抱紧老人,她身体留下的余温正在逐渐消散。
无声的泪,像锥子一样扎进她的心脏,苏晚晴站在一旁,强烈的悲酸将她整个人攫住。
倘使川祁仍在执念中不肯出来,那他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川祁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她伸手拦下,嘲讽道:“怎么,想当缩头乌龟?”
他像没听见一样,瞳孔涣散,行尸走肉不知该往哪走,去往何处,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便是不想再呆在此处了。
“你走了,川泽怎么办?狐姥的后事谁来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