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左右卫在客厢周边找了好久都没找着,没想到,居然给风吹到这儿来。
她想起殿下赠她一线牵那日。
明明是她劫了殿下的情根,他还提起条件,什么“一个月之内不可以喜欢别人”,如无他允许不可心仪旁人之类,那时她都将这些视作是被夺情根所致。
如今回头看,那些她听不懂的话,好像开始懂了。
“我的气息,可以把脉望之气彻底遮盖住。”
这话所指,是他要以救世主的气息,彻底把她掩盖住。
一辈子在他的身边,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就不用杀自己了。
柳扶微撑着膝蹲下身,给一线牵重新打结。因线头太细,揪了好几次都松开。
她莫名想起殿下说“喜欢”二字太轻。
也许第三局赌局,和娶妃关系不大,说不定是“能否阻拦祸世”之类的命题。
比起救世,区区喜欢,当然轻。
也难怪殿下会生出心魔,时时唯恐自己离开了。
她若不肯嫁,还非要戴着脉望到处乱跑,让天下人察觉到她脉望之主的身份,他就不得不做出抉择了。
鼻尖泛酸,眼睛自然而然被水雾挡住,她下意识用手背抵住眼眶,继而又浅涌出来一点点,又拿袖子摁干。
等终于打好结,她将一线牵套回指尖,圈太小,太难戴了。
难到眼泪不争气地滴落下来。
她索性将整张脸都埋在胳膊里,倔强的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司照本可以将自己交给神庙,或者朝廷,但他始终没有这么做。
不想上神庙也是自己。一次次为难殿下的是自己。
和殿下在一起这么久,她怎会不知道殿下的心性呢?
哪怕被洛阳百姓围攻,也绝不以剑锋相向;哪怕被天下人误解,也要将天下第一剑交给左钰。
这样的殿下,怎会忍心在自己并未祸世之前,就对自己痛下死手呢?
他为救世不惜要娶祸世主,他还说,他今后会对自己付诸真心。
殿下……果然是世上最好的殿下。
莫名的,柳扶微想起很多人。
有宁肯舍弃安逸与富贵,只为刀锋在手披荆斩棘的阿娘;
有明知必死无疑依旧用胸膛接住枪刃的青泽;
还有……还有被屠满门也冒着大雪来找她,向她许诺报仇的左钰。
想到左钰,她的心脏又抑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他们所有人,都是席芳口里说的那种,天地俱变也心志不改的人吧?
可她呢?
她明知青泽无辜,仍企图坐视他的牺牲;
明知郁浓遗愿,为了粉饰太平三缄其口;
明知左钰无依无靠,还狠下心将他拒之门外……
从来,都优先为了自己。
因此不甘,因此娑婆海中临时反悔,拼命想要证明点什么。
她试图给自己一个交代——或许,她也能够成为一个无悔于天地的人呢?
但现在,她有了答案。
确切地说,在席芳说这个瞬间,她就在心里有了回答。
她不能。
倘若和殿下在一起逃脱不了灭亡的宿命,如果结局早已写好,她做不到奔赴一场只争朝夕的爱。
这个瞬间,她好像能共情飞花了。
也许她说得对,种在她心域里的劣根,本就是她拔除不了的一部分。
她可以一时澎湃热血,可以一时真诚勇敢,但审时度势也是她,权衡利弊才是她。
无论她多么向往至高无上的美好,仍有一段难以丈量的距离,横亘在她面前。
结果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百花丛中竞缤纷,哪及那朵在废墟中绽放的玫瑰,只为让荒芜增添一抹红。
但蔷薇不会以消亡于缝隙中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