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雨丝润浥了整座京城,春风扬起柳枝嫩绿的新叶儿,勾勒出清碧的景致。
少女乌发高高束起,罕见地穿了一身素白的珠绣箭袖明光锦交领裙装,怀里抱着柄乌黑的长剑,斜斜站靠在四角亭的亭柱上,目光若有若无地追随着天边飞过的几只鸿雁。
许久才听她问道:“你送来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还不是我家老祖让我来送给你的,她可喜欢你了!你当真不考虑与我一起接受我家老祖指点?”
燕扬把满怀的东西堆在亭下的廊椅上,甩了甩发麻的手,在她身后问道。
千凰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考虑,而是我若答应了你,余下的那二十三位老祖怎么办?我只有这么一副身子,他们若个个都要来教我,我岂不是要累垮?”
怀中的长剑也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燕扬盯了半晌,心中陡然升起丝奇异的感觉。
夜淮二十四位世家老祖齐齐争抢一个后辈,这在以往是他们这些世家子不敢想象的事情,可是发生在她身上,却又显得合情合理。
她才回夜淮短短三个月,却好像已让夜淮彻底换了番天地,连以往料峭的春风,在她面前似乎都变得和煦起来。
还有那夜忽然出现的白发男子、她突然领会的高妙剑法,眼前之人身上似乎总有说不完的秘密,她只是这么站着,就让人忍不住想窥探出一个究竟出来。
燕扬摇摇头,在心中嗤笑自己越了界,他岔开话题问道:“你在这儿出什么神呢?”
他从宫里找到宫外,都快把夜淮皇宫给翻遍了,才在这偏僻的小亭子里找到她。
“桃李飞花,这场雨之后,便是清明了。”千凰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语气微凉。
清明,是她当年离开关外,踏足京城的日子。
那时候,关山风雪磨砺出的边塞幼女,忽然一跃成了京城首辅府中的二小姐。
许遵带着她从关外走到京城,身前是烟柳画桥、绿野青天,背后是漫天黄沙,和娘亲埋骨的荒冢。
那时的她向往着那个自称是她爹的人和他口中的夜淮盛京,哪里还记得为娘亲守灵祭扫。
“清明寒食,确实是祭扫……”燕扬一顿,这才了悟,“你莫不是思亲了?”
千凰不答,心中泛苦。
一去经年,娘亲的仇虽然报了,她却仍然厌弃当年那个轻信许遵的自己。
凤髓可以再生,废体可以重修,但娘亲,终究不可再见了。
千凰垂下眼。
接连扳倒了许遵和闻人霄,让许娴婉陷入与自己当年一般的境地,她是这笼子里唯一的胜者,却也是绝地里反击的困兽。
斗赢了天,斗赢了地,却斗不过举目无亲的命运。
“哎,千凰,千凰!”燕扬终于察觉了她的异状,握着长剑的指尖用力得泛了白,他连忙在她身侧唤道。
千凰回神,便见远处有宫人匆匆忙忙地跑来,“九公子,千凰大人,陛下和太后娘娘传召二位了。”
闻人霄和闻人宰死了,夜淮正是需要太后和幼帝主持大局的时候,理应忙得不可开交才是,这会儿突然传召他们,不知是为了什么。
千凰与燕扬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解,她轻轻一笑,率先跟了上去,“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
御书房里,许久未曾有过这般热闹的场面。
久未勤政的幼帝高坐主位,身后珠帘掩映,年轻的太后垂帘听政。
以往摄政王在时,政事都是直接送往议事处由他过目,幼帝的御书房不过是个空旷的摆设,连光线都黯淡许多。而今幼帝重新掌权,蒙了尘的明珠擦洗干净,映得整个御书房也亮堂典雅起来。
引路的宫人面色肃穆,“陛下,娘娘,二位大人到了。”
千凰与燕扬一同见礼。
幼帝微笑着让人赐下座来,珠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