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暂代大总管一职的内侍躬身走进房间,语气复杂:“赵总管他没撑过来,刚刚已然去了。”
十七坐在厉锋床前,闻言不禁一愣:“是吗……死了啊……”
这不是他害死的第一个人,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但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对于人命的流逝,竟然会如此的无动于衷。
只有那么一丝的怅惘与遗憾罢了。
杀得人太多,原来真的会麻木啊……
他不禁好笑的扯了扯唇角,听见自己格外平静无波的声音,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
“人死为大,赵录伺候朕一场,也算有功,朕之前曾说只许他草席裹身,只不过是气话,便赐薄棺一口,送回他家乡,好生安葬罢。”
刚迈进门的季修闻言,不由顿住了脚。
他目送内侍领命退下,神情复杂的走到床前,望着青年那毫无动容的脸:“你现在,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十七抿了抿唇,帮厉锋掖了掖本就整齐的薄被,目光未曾看向说话的人,反而定定的注视着那沉睡的清朗面容,:
“是吗?可朕本来就是皇帝,从十三岁时,就别无选择的坐上了那龙椅。”
他笑容牵强,想像往常一样调笑一句,张了张嘴,却又徒劳的闭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大姚村时,他和对方嬉笑打闹,调笑的话张口就来。
可自从再次见面,两人之间就像是隔了一层玻璃,虽然看不见,但确实存在了一层隔阂。
季修原本冷然复杂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和缓动容,然而他想起刚才听见的冷冰冰的话,那动容又很快凝固,缓缓消失:
“你知道吗?赵录临死之前,还在念叨,说对不起陛下的提携与信任,后悔一时糊涂犯了错。”
十七的心脏像是被扯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喃喃道:“这样啊?难为他这般忠心,倒是朕罚的重了……”
“不知道赵录有没有家人,朕再赏赐些财物下去……”
“你只想说这些吗?”季修看着他没有半分愧疚的脸色,有些失望的道:
“就算赵录有错,可也不及柳暗,他都未曾受到惩罚,赵录却付出了性命的代价,这样真的公平吗?”
“十七,你真的变了很多。”
变得更像一个帝王,而不是他认识,并为之心动的那个楚十七。
“人都是会变的。”
那霜发如雪的青年一身浅金常服,气势优雅凛然,暗藏威严。
他脸上有一瞬间的软弱和疲惫,却被他很快的隐藏了起来,并未被季修发现:
“如果不变得像一个皇帝,那朕要怎么才能管理好这个国家?”
当一个封建时代的皇帝,尤其是想做一个不愧对天下的皇帝,是没有权利讲公平的。
如果可以,谁又不想一直做那个天真无忧的自己呢?
他当然可以不惩罚赵录,毕竟对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视了柳暗越权之举。
认真说来,其所犯之错,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揣测君心,往小了说,不过是一时失职。
但他之所以会重责赵录,轻轻放过柳暗。
究其根本,也不过是两个令人厌恶的字,权衡。
赵录本身就是宦官,有洛云深的前车之鉴,他这次逾矩,必然会触动百官的神经。
他若不罚,百官就算面上不说,心中也要防着他宠幸宦官,重蹈覆辙。
而柳暗本身便献策有功,且他一句话救了牢中几十位含冤的官员,甚至大多是他不得不倚重的肱股之臣。
纵使这些人大多被他外放至府县之中,可若是他贸然惩罚这些人的救命恩人,对自己而言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或许除了权衡之外,还有其他更好的处理办法,奈何他才智有限,竟不能两全。
当然,所谓的苦衷,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