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是妹妹!”
杨遂的喊声绝望又无助。
他老娘嗔怪看了他一眼,又抬手去摸他额头:“乖儿,莫不是念书伤了心神?那不就是大鱼吗?”
“你妹妹啊,得了贵人青眼换来的大鱼呢!”
她得意想摸鬓角的大红花,却摸了个空。
当下珍惜扭头在地上寻找。
她簪在鬓边的红花坠地,半淹没在寒凉水中。
老婆子快走两步去捡了,将湿漉漉掉色的布花又别到耳后。
转身见杨遂逃了小半截路,忙快走上去将他胳膊死死拖住。
“我儿,你去哪?待会吃鱼。”
她慈爱极了,生怕儿子吃漏了一口肉少长一斤:“你爱吃鱼头,鳃肉都是你的。”
杨遂一心想逃,却被她死死拽住,心下一横便要动手。
不料又贴来一人。
之前还混不吝要赔偿的小舅子于涛,竟腆着脸拽住了杨遂的另一边胳膊。
“姐夫,姐夫,虽然我姐死了,可我也曾是你小舅子,你得贵人青眼莫忘了我啊。”
“从前我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姐夫海涵。”
说着要拉杨遂去坐下。
一左一右,杨遂这弱秀才被强拉着按到了凳子上。
更有有脸面的村老来攀关系:“你兄妹都有出息了,你已是官儿,你妹妹得了贵人青眼,你们飞黄腾达万不可忘本。”
任杨遂如何高声疾呼,他被一双双手强按在凳子上起不来。
素白鞋子轻移,于清笑着坐在杨遂对面。
所有人都像看不见她,远远绕开。
解释许久脱身不得的杨遂,看于清笑容,浑身毛发倒竖,汗如浆下。
更让他两股战战的是,就这会的功夫,后厨隐约传来香味。
杨家设宴庆祝杨遂当官儿,厨下自有攀附之人备菜烧水。
杨遂亲娘抠门,总觉乡下泥腿子不配吃什么好宴。
厨下备着的东西大多寡素。
那加餐的‘鱼’拖进后厨案板,立时有人上前料理。
现杀的鲜鱼无须什么繁杂工序,去鳞破成块,足量姜葱,厨中热水一加。
这肉香,让杨遂作呕不已。
于清双手放在膝盖上,溜圆眼睛一直看着杨遂。
看他挣扎对着他亲娘怒骂。
烧滚的鱼汤上桌,白白肉块在葱姜汤水里翻滚。
杨遂娘亲爱怜挟起一块,喂到杨遂嘴边:“儿啊,吃吧,最嫩的腮肉。”
筷子尖上一块嫩肉,颤颤巍巍。
摆在面前一只大海碗,其中沉浮半个去鳞的头。
杨遂别开头,弯腰欲吐。
却被他娘亲强掰着脑袋:“吃啊,对身体好。”
老婆子笑着,有几分讨好亦有不容拒绝。
从小到大,杨遂的娘亲都是这般,慈爱地将她觉得好的一切捧到杨遂面前。
杨遂早就习惯,现在却像是顽童,哭喊着抗拒。
许是见他实在不想吃,杨遂娘亲疑惑地停手,纳闷道:“我儿怎么了?”
往常不是最爱吃鱼吗?
只要有鱼上桌,无论是谁也别想染指一筷,要自己独个吃个尽兴。
再扭头看,来赴宴的村民各自落座,都举着筷子去捞鱼。
扭曲了认知的杨遂娘亲,忽然一顿,叹了口气:“我儿不爱吃大鱼对吗?”
杨遂受惊过度,满脸涕泪,未及回话,便听她娘亲自言自语:“没事,有人送了小鱼。”
言罢,她自顾自走到院门,指着空无一物的地上:“看,新鲜呢,这就宰杀了给你蒸上。”
她弯腰拾了靠在墙边的柴刀,随后曲臂,搭在磨石上。
黑暗中,咄咄声响起。
生锈柴刀一点也不利索,劈砍东西刀口不齐,许多下方才斩断。
断处鲜血淋漓,骨茬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