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平没办法,只能放下借条,拿着一千八百块回了家。
他步伐沉重,把钱紧紧的护在胸口,一刻都不敢稍离。
那是一千八百块。
也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厉害。
愈靠近家门,愈觉得呼吸艰难,仿佛离了水的鱼,嘴张得多大都吸不到一口气。
周德平推开门,踏进门槛。
周家福在房顶上躺着,他这几天都没去上学,听见周德平的动静一翻身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盯住他。
仿佛感知到他手里捂着的就是那些钱,周家福的脸猛地涨得血红。他攀着树从房顶上跳下来,撞开周德平冲出去了。
“爹,娘?”周德平没力气去管教他,也没脸去管他,扬声叫了下。
可是偏屋的门静悄悄的,没人出来。反倒是主屋的门砰的开了,宋淑芬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借到了?”
“借到了。”
听见这个答案,她又喜又悲又凄凉,当场跪倒在了地上。
她瘦得比周德平还厉害,整个人憔悴青白,披头散发,瞧着快没了人样。
“我替他借到这笔钱,以后她就不能再逼我了。”宋淑芬脸上刚露出一点解脱的笑模样,转瞬又嚎啕大哭:“我的儿啊!我的家福!她为她的儿子打算,我也有儿子啊!我家福今后怎么办!”
周德平疲惫至极,宋淑芬哭得可怜,可他却也没多少力气安抚她。
他抬起腿避开宋淑芬,背对她说:“只有一千八,应淑说等她凑够钱送过来。”
宋淑芬忽然觉得钱是到手了,他的态度也不同了。
周德平好像迈步淌过了一条看不见的河,她站在河对面,再怎么大声喊,他都再也不会回头。
“这三千块,我们老周家撕下了脸皮去给你借,不是为你哥是个什么官儿,而是为你,你是我媳妇。”
“我走的时候,应淑拉住我告诉我,要是我还不上,我姐会给她炒一辈子瓜子。”周德平抱住头:“我真不是个人哪!”
“你替我生了儿子,孝顺爹妈,有十年了吧?看在夫妻情分上,我愿意按你的主意厚着脸皮跟应淑张嘴。但要是让我姐替我还一辈子,那我真是个畜生。”
“我看应淑过得也是一样的日子,没男人比旁人还强。”周德平的声音渐渐淡下来:“这三千我会帮你家还,你和我一人一千五,等帮完你哥——”
“周德平!你啥意思!?”宋淑芬尖叫起来:“你想让家福没娘!?”
“家福不会怪我的。”周德平说:“你我比谁都清楚,你哥那,三千块不是头!”
“下次他再贪钱去赌咋办?这次他贪三千,以后他敢贪多少?他房子早都就换钱输光了!全指望着你这个亲妹妹!我跟你说明白了,要没有应淑,这窟窿把我们老周家囫囵个地全扔进去,也填不满!”
“与其让你家毁了家福,他没娘就没娘吧!”
“你不就是怨我,逼你去跟你姐那个外甥女要钱吗!我跟你说明白了啊,是我娘逼我的,她在我跟前,药都喝下去了,我能怎么办?”
“我都跟她说好了——只这一回!”
周德平冷笑了下:“只这一回?你摸着心口问问你自己,你信不信?下次她找根绳子,你不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淑芬尖利地哭叫起来,一把把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那是我娘啊!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没办法。我也不想说这话。”周德平一眼都不回头,怕一看她又心软。
阎王爷啊!咋不收走宋自杰呢?
害了自己一家人不够,还来祸害他们家!他养活自家人都不容易,哪能撑得住宋自杰!还有周春花,好不容易靠着应淑过上点好日子……
周德平一闭眼,“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钱再还给应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