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曾听到有人对自己如此不敬,苍冥尘封在记忆中的那些零碎突然被唤醒。
是了。
自从他进王家开始,他就是王子豪眼中的一条狗,一条桀骜不驯,不肯低头的野狗。
苍冥被他这几声叫的心烦,身姿端正坐着,视线却睨向一边,与王子豪那双被横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蓦然撞上。
王子豪正欲再说些什么,冷不丁被他这样死寂的目光吓了一跳,原先趴在桌上的肥胖身躯抖了抖,手肘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是砚台。
清脆的咣当声坠地,未干的墨汁飞溅着,迸射到离王子豪最近的一个女生裙摆上。
“啊呀!”
女生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正在宣读门规的声音戛然而止,宁烟手里还捏着半卷门规,视线尤为犀利的扫向事故发生地,一只手背向身后。
“不想听就出去。”
声线冷淡凉薄,像是寒冬腊月里刮着树梢的料峭寒风,让在场所有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场下寂静了几秒,王子豪更是吓得一动不敢动,女生红着眼,手指揪着自己的裙摆,颇为恼怒的看着罪魁祸首。
反倒是苍冥一脸无辜,安安静静坐在案几上,依旧是那副专心听讲的表情,半点不受这插曲影响的样子。
“我再说一遍,不愿意听,就出去。”
宁烟视线扫过三人,语气已然加重。
“道……道君……”
女生终究是受不得这委屈,提着裙摆,垮着脸站起来,十分埋怨地看向王子豪。
“道君,并非是我不愿意听讲,而是他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砸了砚台又泼了我一身墨,我一时难以自制,失了分寸……”
女生说着说着便有些委屈,但还记着他们是在上课,指着王子豪控诉了一番后,便不说话了。
在场所有人皆是大气不敢出,苍冥目光有意无意注视着上方的宁烟,带了几丝探究与看戏的意味。
上一世,他一直对王子豪言听计从,自然没发生过眼前这一幕。
不过,按照他对这女人的了解,不论真相如何,她定是又要大发雷霆一番,再把人撵出去。
宁烟不是没注意到苍冥眼中的狭促,面色无异,像是信了女生所说的话。
“哦?”她轻吐出一个字,缓缓看向坐立难安的王子豪,“你刚刚在做什么?”
原主几十年来的威信不是白立的,光是这群刚进门的新生就被门派内的师兄师姐们科普过寒山道君的厉害之处。
她明明什么也没干,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问题,却让王子豪下破了胆。
“道君恕罪!”
王子豪忐忑不安的站起身,绞尽脑汁想脱身的借口却始终想不出来,正当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余光一瞟,破罐子破摔道:
“道君!这事真的不怪我啊!是苍冥!是他!”
王子豪手指着坐在一边的苍冥,义愤填膺:“我刚刚坐着好端端听讲,谁知道苍冥突然踹了我一脚,我一时不慎,这才打翻了砚台!”
“道君!这件事情真的不怪我啊!”
王子豪此话一落,其余几人纷纷将目光落在苍冥的身上,女生心里还带着气,看过来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幽怨。
可面对王子豪的指控,苍冥依旧端正坐着,他看向宁烟,语气平稳中多了些莫名其妙。
“我没有。”
短短三个字,便再无解释。
王子豪触及到宁烟探究的目光,心下一抖,对苍冥这番态度更是不满。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眼前这个平日里任由他打骂的人突然之间好像变了。
难不成是因为进了清风派?
呵,那又怎么样?
就算进了清风派,他也还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他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