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已是九月底,南方的天气却仍然火热。晚上七点半,到处亮起了灯火。只是我们这个城郊结合部,灯火还不太密集。偶尔有几处一片黑暗,那是正在开发的工地,听说要建一个养老公寓。
我到工作室,依帆已经把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洗净茶具,点燃了一炷印度香。看着他这勤快劲儿,我点点头:“这才像个学徒的样子。”
他朝我咧嘴一笑,走了。
我煮好一壶茶,拿着一本医书慢慢读。这本书叫《六经疗法》,著名中医杨志一所著。这位出生于1905年江西人,以治疑难杂症闻名于世。曾被称为民国时期的“一代神医”。
读了十多页,正好读到“小孩为什么不爱睡觉”一节,杨先生竟然提出,这是鼻子有问题。我觉得他的论述别出心裁。便在旁边批注:
“下次遇到此种情况,以此书说法可以一试。”
刚刚收笔,我就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一个四十来岁男子站在我的对面。他微微一笑:“你是万先生吧?”
我站起来,伸手示意他坐,笑道:“对,姓万,叫万山红。”
他对我欠欠身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我边煮茶边打量着他:方脸,阔嘴,浓眉,大眼,高鼻。穿着一件休闲拉链上衣。从长相到穿着,给人一种大气成熟的感觉。
当然,对于我来说,只看一个人精神状态。
此人面色无华,特别是印堂黑熟透亮,脸色灰青,神色淡漠,虽然坐在端端正正,骨子里却是一副无精打彩。
初步判断:郁闷结于心,累及肝脏,日思夜想,严重失眠之症。
我给他筛了一小杯茶,望着他亲切地笑着,然后掏出一包烟,也不问他抽不抽,直接给了他一支。
我点上一支,慢慢吸了一口,保持着那种亲切中又洞透人生的微微笑。他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一口吐出,烟泡被他喷得老远。
“先生,你可以用个化名。以便我们交流。不用你开口,我就知道你心中有一桩隐私,从你脸上的症状看,已有三年。不然,你印堂不至于发黑到透亮,耳朵轮廊也不至于呈青色。
既然向我来咨询,我喜欢你敞开心扉。你说过的话,在你出了这扇门之后,一切就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逝。”
“我姓‘再’,叫我老再吧。”
虽然世上无“再”姓,我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万先生,我想对你说句实话,我只想死。”
我微微点头,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跟他谈什么活着的意义,那样,只会让他和我对抗到底。
我抽了一口烟,神色戚然:“对,百分之九十的人,在某个时刻都有过这种念头,比如我自己,高考失利,同村同班同学到我家来玩,他考上了清华,那一刻,我也只有一个想法,早点死。”
“你那个还不值得死,而我,唉,说来话长。我想在死之前,找个人倾吐一次,至少,这人世间还有一个人知道:我并非不忠不孝,神经错乱之人。”
我又递给他一支烟。
并非我想熏死自己,而是刑侦学上说,如果一个人开始接连抽烟,证明他憋不住了,就要开始“招”了。
他果然用烟屁股点燃了新的一支香烟。
这时,我就必须给他来点催化剂:
“再先生,我的眼光比较毒,看得出你是个有钱人,如果你一定想死,在死之前,有很多事要做。
比如,你的银行卡要交给父母或者妻子,每张卡的密码一定要写清楚。你的财产,一定要写一份遗嘱,到底给谁多少,不然,死了,家人为财产发生纠纷,闹得亲人成仇敌。
还有,要查一查火葬场挤不挤,如果几天都挤不出一个厅子,亲人们守在那儿也受罪。”
最后这句,逗得他苦笑了一下。
“自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看你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