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会的菜肴酒水之类的准备还算精致,最终却是草草收场,原因就在于,连刺史大人都按捺不住,想听郑经的高见。
宴会厅里的桌椅很快就在卢大人安排之下进行了调整。
若是正常的论道,一定会像是像之前在船上那样,列成两排,正反各居一排,而这一次论道,其实相当于讲道,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演讲与辩论的区别。
因此,刺史大人也不搞对立了,直接在最上首给郑经安排了一个位置,其他人则齐坐在下方。
这就颇有点上课的味道了。
只不过与上课不同的是,郑经所说,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质疑。
包括刺史大人。
也就是说,这是事实上的一对多。
郑经倒是无惧,他站到了最上方,开口便道:“人之善恶论,源头应该始于孔圣人,准确的出处是《论语·阳货》……”
他先将之前给刺史大人说过的复述了一遍。
但紧接着却说道:“不过在我看来,以上几种说法,除了孔圣人的‘性相近,习相远’之外,都是错的,而孔圣人的‘性相近’论,也不够严谨。”
此言一出,就相当于先否定了孟子的性善论,荀子的性恶论,还有西汉杨雄的性善恶混论之说,就是孔子的性相近说法,也被否定了一半。
一开场就是震惊四座!
直接否认两亚圣一贤人之说,连圣人之说也否定一半,这是不是太张狂了一点?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憋屈,很想对此质疑。
只不过船上那些士子,已经被郑经收拾过,不敢随便声张,而以卢勋为代表的官绅,在卢勋都没出声的情况下,又不敢造次,于是乎,满场寂静。
“为什么这么说呢?”
也好在郑经紧接着又开口了。
“按照《道德经》里的说法,‘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
“也就是说,善与恶,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而若是按照我关于道的新定义,既然善与恶是相对的,标准是由人来定的,那就属于人之道的范畴。
“试问,人初生时,尚未经人之道的规范和约束,又哪来善恶之分?”
他的完整解释来了。
所有人一下就懵了。
大家原本以为,不管是孟子的性善论,还是荀子的性恶论,亦或是杨雄的性善恶混论,别说是彻底推翻,想质疑一番都很难。
谁知,郑经也就只用了短短的几句话,竟然把三种不同论述都全给彻底推翻了。
有这么容易?
这逻辑对吗?
不知晓,或者还不太理解郑经关于道的新定义的那些人,比如说泗州那些士子,以及以卢勋为代表的官绅等,此时是一脸的狐疑。
但因为郑经的论述,涉及到了关于道的新定义,因此他们就算想质疑,也是无处下手的,因此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船上那些士子身上。
“顾公子,席公子,对于浪之的这番论述,你等可有不同意见?”
趁着郑经停顿的空隙,卢勋开始点名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假如有一丝可能,以他好辩的性格,对于这种颠覆性的观点,他十有八九会亲自上阵来质疑或反驳,可对于道的新定义,他还没理解透,在找不到切入点的情况下,他暂时把希望寄托在顾倾城与席希明等人身上。
可船上那些士子又怎么去质疑这一论述呢?
是啊,若是按照道的新定义,天之道,天下万物的运转规律,天生的,不可逆转,而人之道,人类社会的伦理法则,人定的,无数种可能。
一个是先天自带的,一个是后天规范的,这是道的新定义的基本逻辑。
而按照这一逻辑,善恶之论,确实是相对的,是由人后天来规范的,那就属于人之道的范畴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