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苏清辞也没想太多,今日这事糊弄过去便好,她又不是真的受了委屈,何必在这儿讨要什么所谓公平。
在权势面前,上位者才有话语权,下面的人有什么资格求公平,人家饶你一命,你都得感恩戴德的说一句感激。
这就是这个世道的不二法则。
事情解决了,苏清辞从王翎怀里退出来,低着头装委屈,余光却注意到了王麻子的袖子。
如果她没走眼的话,那是——龙纹。
大顺百姓取名需得避过皇帝名讳,对代表帝王的“龙”字,却无多少约束,百姓可以用“龙”字入名,只是用者甚少,怕压不住这字。
可龙纹确是大顺律法规定的御用之物,纵使王麻子再没什么文化,也不可能不知道龙纹的意义,还堂而皇之地印在袖子上,他这是存了忤逆的心思。
苏清辞眼光闪了闪,有些纳罕这人哪来的胆量,不过转念一想,这黑龙寨位于冀州边境,山高皇帝远的,谁也管不着,他王麻子占山为王做个逍遥土皇帝也无不可。
只是这胆子,委实不小,若不是被她苏清辞盯上了,日后乱世称雄必有他一份。
苏清辞对王麻子有了大体了解之后就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偷偷转向那位轮椅上的大爷。
这人看着二十七八的样子,满身的书卷气怎么也跟土匪窝融不到一起,王麻子和王翎说话他也从未抬头,自顾自揪着自己腿上毛毯磨起来的小线球,游离天外,遁出尘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苏清辞又将目光转到另一边,排行二三的义子。二爷五大三粗暂且不说,三爷却瘦弱,目光时不时与二爷交接,带了某种暗示意味,可这二爷是真粗笨,任他把眼皮眨抽筋了也接收不到信号,三爷只能无奈望天。
苏清辞收回眼光:一屋子什么牛鬼蛇神!王麻子这是学人家靠山王杨林广收人才认作义子也学不出个模样来。
本以为是三堂会审,严刑拷问的架势,可到头来只有王麻子一个人在单方面努力,剩下几人纯属充数,苏清辞属实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局面。
不过,这个大爷和三爷倒像是收在鞘里的利刃,此时不管是真无意,还是假装蒜,锋芒尽收,那待来日,亮出刀锋又是何等模样?
苏清辞没细想,总觉得这二人不太简单,只怕日后是她拿下黑龙寨的最大阻碍。
今日是苏清辞见他们的第一面,虽说她在暗处隐着,他们在明处露着,可再怎么看也只能看出个大概,他们各自是什么性子,什么手段,统统无从知晓。
不过这一面,对苏清辞而言,已经让她做的局发挥到了极致,她要的就是这个模糊的初印象,有了印象总比一摸黑强上许多。
苏清辞在偷偷打量,王翎和王麻子在聊家常,好似今日不是要解决冲突,而是要开个和和气气的家宴。
看来,这王麻子对王翎的重视程度远远高出了苏清辞的预估,不仅没有撕破脸皮,还这般和气地跟她说话。
原先,苏清辞敢用王瑶胳膊做局的底气就是王麻子重用王翎,而她,握着王翎的把柄,只要王翎不松口,王麻子便不会因为这事儿直接上来一刀把苏清辞剁了,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看来,王翎这张底牌,属实是押对了。
王麻子和王翎父子俩在笑脸对笑脸,那热络劲儿活像是失散多年今日方才重逢的样子,说得尽是些无意义的废话,苏清辞懒得听,将视线重又撇向轮椅上的人。
他还在揪着毛毯上的线球,神情没有一丝厌烦,羸弱的身躯隐在宽大的衣袍之下,脸色有些苍白,咳嗽了下,倒为那苍白添了几缕红润。
苏清辞的目光很隐晦,也不知道他是有所察觉,还是揪毛毯揪累了,在这场上首次把头抬起来,眼珠左右动了动,最后直直迎上苏清辞的视线。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谁也没有移开,就那么定定地互相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