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支冷箭裂空而来,在虞子期满心满眼都是他家那个成天给他惹事的妹妹的时候,穿透了他左半边的整个胸膛。箭的劲力将他连人带马掀得朝后仰倒下去,他还来不及帮她擦一擦脸上的污渍,来不及说她一句不成体统。
楚意踉踉跄跄地扑跌过去将他扶起来,扯着嗓子竭力冲跟来的将士们吼着:“来人!人呢!人呢!”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去,落在虞子期的脸颊上,像是一场滂沱大雨。
他眯眼瞧着急得六神无主的她,忽然咧开一个笑,眼眶红了:“别哭,你以前……都不哭的……阿囡,阿兄……来接你回家了……”
“好,好,我们回家,坚持住,兄长,我们马上就回家了。”楚意哽咽不止,她无助地四下环顾着,漫天箭雨淋漓挥洒,他们兄妹二人的周围已经被虞军的盾甲兵维护起来,在铜盾与铜盾之间的缝隙里,她依稀看见就在身后半里之外乌压压地屯着半圈汉军兵马。
汉将樊哙持刀立马,几乎与他并肩而立的那人未曾披甲戴胄,只是一身皂袍,手中握弓拿箭,但凡离弦,无一不中。很快盾阵更迭旋走,她只得一瞥,却已觉得那身影极其眼熟,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与之谋面。
“阿…囡……”虞子期已至大限,但是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去看妹妹们了,久到甚么程度呢,大概是从寿春城破,又好像是父母离世后,左右是久得他自己也记不清了,“早点,早点儿……回家……”
他本是想抬手摸一摸她哭花的脸,奈何时间不许,命数不许,那一箭从前胸穿至后背,他能撑着一口气至此已是极限。楚意只觉得好像是血肉被强行从她身上剥离般的痛,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用如此残酷而突然的方式离开她,去到阿爹阿娘身边。
其实她并不是一开始便以兄长唤他,她也曾和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样追着他一个劲儿地唤阿兄。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寿春城破的那一天改变了,敌**队的入侵对于年纪尚小的他们来说是那样突然,催促着身为长兄的他迅速成长,与父母一起分担着照顾这个家的责任。直到父母骤然暴毙他乡,他在还未准备好的情况下,又一次背负起了守护整个楚国最后的希望的职责,他必须事事缜密,滴水不漏,他必须日夜思
虑,未雨绸缪。他必须丢掉所有的天真幼稚,他必须一本正经,正襟危坐。
这些所有的必须,却都是被迫。
他一直在被时局与责任推着走,走马观花地度过了一生,他甚至都不知道曾经围绕在自己身边闹来闹去的小妹妹何时起,和他总是意见相左,争吵不断,又是从何时起,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兄长的身体在楚意怀里没了知觉,心跳、脉搏、呼吸,甚么都没有了。楚意哭倒在丈夫怀中,旷野之下,天地广阔,她却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身而为人的渺小和羸弱,因为谁也想不到日升与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
这一年六月二十四,楚军大将虞子期卒于函谷关外百里,由其妹虞氏与夫婿扶灵归楚,楚王大哀。据传,子期出征前意欲娶钟离眛之妹钟离氏为妻,虽只口头相约,未曾过聘,今日战死,然钟离女不改初衷,自梳高髻,抱其衣冠拜过天地,辞别兄长亲人,毅然嫁入虞家,为子期守丧戴孝。
楚意也是后来才听新嫂子说,废丘被围时,恰逢刘邦借项羽谋害怀王为出师之名,东进攻伐洛阳,趁项羽滞留地国渡过临晋关,于河内纠集了塞、翟、魏、赵、殷五国诸侯联军五十余万人马,兵分两路攻楚。北路由曹参、灌婴统率进攻定陶,力破驻守于此的龙且、项它二将。南路则为刘邦亲自统率,又有张良、陈平、韩信、吕泽、张耳、夏侯婴、樊哙以及五诸侯军在帐下辅谋,一路排兵布阵,劈波斩浪,拿下彭城。
项羽得知后,留虞子期等众部将继续击齐,自率精兵三万疾驰南下,先击败驻守在鲁县的樊哙,当时刘邦等众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