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早膳已撤,午膳还早,楚意坐在光明台正殿里研究前几天的一卷和胡亥拆解半天都不得其要领的棋谱,可她心浮气躁,心思早就随着一大早便出了门的胡亥而去了。
适才他们昨夜折腾一宿,都还睡得死沉就被急吼吼赶回来的云婵硬生生从榻上喊了起来,道是在咸阳城外发觉了卢千行的行迹,子高已经赶去查探,让她回来报信。本来还半梦不醒的两个人灵台陡然清明,胡亥换了衣服,忙不迭就赶出去了,又想起自己昨日大婚给赵荇那么大一个难堪,怕她趁他出门的当口来跟楚意找麻烦,便没捎带上云婵,让她留下看护楚意。
楚意劳累半宿,本来好似散了一身骨头般软得下不来地,可一听事关卢千行,便是再狼心狗肺也没法接着睡了。她倒是不惧赵荇找事,昨天胡亥当众弃她不顾,直奔光明台而来,只怕外面早就炸开了锅,赴宴的权贵女眷中不乏与赵荇交好的,亦或者等着看热闹的,肯定都眼巴巴地盯着**殿的这两处偏殿,想看看素以刁蛮著称的赵家女二公子会怎生整治她这个大婚当日就骑在她头上的姬妾。
可到了眼下,宫中还是一片安静祥和,不光赵荇,就是秦王也未着人问罪。
不说开春朝中政务繁重,秦王忙得连昨日小儿子在宫中大婚都抽不开身驾临,就是这两年秦王也彻底摸清了这个儿子的性子,甚么不学无术,甚么顽劣不堪都是假象,真正的他几乎就是第二个自己,只要认定了谁或是拿定了甚么主意,谁都别想逼他改换,偏生杀伐果戾,真要闹起来,非把半座咸阳城都掀了不可。而且自赵高在琅琊有意对扶苏不轨的行径被楚意戳破,纵然他有些才能,可堪重用,只可惜实在是头养不熟的豺狼,他原就起了疑忌之心,此番又何必为了他女儿出头,反倒助涨了他的气焰。
赵高贯会的,便是察
言观色,伺机而动,怎会看不出自琅琊回来后,君主对自己的冷落和猜忌。只奈何没有确凿证据将他下狱,他便干脆厚着脸皮,照旧上朝入职,替小女儿张罗六礼,嫁妆,只要秦王不问,他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小女出嫁帝家,为着此事怕也特地叮嘱过任性惯了的掌上明珠,无论发生了甚么都要再三忍耐,夹紧尾巴做人。
即便他身为父亲用心良苦,但他和楚意都知道,他这个从小就被娇惯坏了的女儿,可不是说忍就能忍的人。
楚意这还正要和云婵感叹赵荇功力进步,没有一大早就找上门来闹事,光明台的门就叫人“砰”一声从外撞开,惊得守在正殿外的麟角立马窜起来,冲着堵在门外的一群人龇牙咧嘴地汪汪吼叫。
楚意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也不管正跟着赵荇直直撞进来的那群婆子宫女看上去多么气势汹汹,先扬声冲麟角一句,“过来。”麟角也不是专司咬吼的烈犬,听了主人的声音便听话地钻进了屋子,在楚意身畔端端正正蹲好,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权当是给她撑撑场面了。云婵也板起了脸孔,手郑重其事地压在腰间藏刀之处。
赵荇领着她的一班子人,那些沉着脸的婆子手里又是绳子又是棍棒,明摆了来者不善。赵荇一身灼眼的大红裙裾,艳唇如火,眼着浓脂,头上手上无不显足了正房嫡妻的做派气度。再看楚意,晨起随意捡了昨天的素棉裙子就穿了,裹着条厚实的兔绒肩氅,不施粉黛,一头缎子般的长发照常松松垮垮地辫好垂在胸前,身上唯一的装饰就是胡亥亲自做给她的那只木簪,还是摔破了半边角的。
她气定神闲地坐在正殿之上,待赵荇走近这才淡淡撩了撩眼皮。话还没说上一句,就觉得眼前似起了阵风,待再一抬眼时,赵荇高高扬起的手腕就被云婵熟门熟路地钳住了。
“赵女公子有话好
好说,别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楚意悠悠站起身,她本来是想换个更舒服的坐姿,但想着赵荇这会儿哪里会肯跟她好好坐下来说话,与其和人仰着脖子说话,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