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咸阳正值夏深暑闷的三伏天,楚意还是手脚冰凉,离不得棉裙厚衣。他们是午后入宫的,子檐尚在学宫听教,光明台中还剩下静说和吉祥,以及趴在树荫下打瞌睡的麟角。
麟趾耳朵灵,先听到了**殿那边传来的动静激动地咻一声蹿到门口,刚好扑到了胡亥脚边。它见扑错了人,转而又向他身后的楚意蹦跳摇尾,等它玩够了才肯放她进门。
待受了静说和吉祥的礼,胡亥便兀自先进了屋。吉祥舒了口气,“奴婢还是头一遭见到胡亥公子呢,没想到比传闻里还要怕人。”
她从前在考工室当差乃她兄长吉福特地托人为她挑的清静地方,便是看准了她性情直率,口无遮拦,不适合在内宫伺候那些喜怒无常的贵主儿。楚意原也是去颍川前与她匆匆见过一面,看着是个手脚麻利又有吉福那么个兄长,所以才放她暂时来照料子檐几日。也不是说这样的性子不好,可前有乐雎做例,楚意不免忧心再有人重蹈覆辙。
她想了想,还是笑着道,“这些日子劳烦你们在小公孙的日常起居上费心了,不过既然小公子和我已经回宫,小公子又不喜与生人来往,过会儿你们随云婵去领了赏钱便回你们原来的地方当差罢。”
吉祥闻言,却并没理解她的苦心,张大嘴“啊”了一声,腆着脸笑道,“奴婢等在这儿惯了,小公孙也习惯了奴婢和静说在旁伺候。如夫人一回来就要换掉咱们,只怕小公孙那边离不得咱们呀。”
楚意没料到她会如此说话,幸好她反应极快地圆了回来,“并不是换了你们,是小公子他不惯生人在旁伺候,你们也多多少少晓得他的脾气,若是为着人多同大家恼了,连我也轻易招惹不得。静说,你说是罢?”
静说从一进门便看上去心事重重,乍然听楚
意唤了她一声才愣愣抬眸,“啊,说的是,说的是。”连她也不说甚么,吉祥也没脸再和楚意计较,只闷闷不乐地随云婵去领了赏钱就极不高兴地收拾细软走了。
楚意瞧着静说收拾细软时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少不了多留了几分心,便将她暂且留了一会儿,独自同她坐在屋中说话,“你是不是也在怪我二话不说便要打发你们出去?”
“怎么会呢?咱们之前在太官署共事那么久,吉祥不明白你,我还不懂你么?”静说笑得勉强,未达眼底,“光明台瞧上去是宫中最清净的地方之一,在里头当差定然轻松又有脸面。这是吉祥的算盘,但你和胡亥公子种种经历她心里没那么弯弯绕绕,也无从知晓。你不过是不想让无辜的人掺和进来才遣了我和吉祥离去,然而这一点落在她眼里,却只是过河拆桥罢了。”
“静说,我只是不想再有第二个乐雎,第二个太官署罢了。”楚意愧疚地长长叹了口气,转念又想,“不过听你这口气,这些日子可是那个吉祥欺负你了?”
静说轻轻摇了摇头,却并未否认,“她是个直肠子,好的坏的都写在脸上、挂在嘴边,我不与她计较就是了。倒是你好不容易活着回来,这一趟出去,看着又见瘦了,气色倒是好,但还是要多留份心给自己,待会儿我回了太医署,收拾停当了再同崔太医过来给你号脉。”
楚意浅浅应了一声,却看她还是有些意兴阑珊,便没忍住问出了口,“方才我瞧着你脸色不好,是在光明台睡得不好还是有心事?”
“我在光明台这几日挺好的,你莫要瞎猜了。只不过,宫中有人不大好。”静说想了想,还是没办法瞒着楚意,“追月台的陶美人,昆弟公子的生母,前不久过身了。”
“甚么,”楚意一时没能反应
过来,“怎么会……”
静说眼眶微红,声音里隐隐压抑着几缕哭腔,“虽说陶美人生前也病恹恹的,常年缠绵病榻,但没想到竟走得这般突然。我从前去追月台送了许多次药,每次走的时候陶美人还都拉着我嘘寒问暖,可怜这样好性子的主子,死后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