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她隔着那扇旧了的三螭三凤纹竹骨屏风瞧着胡亥在灯下朦胧的影子,“过几日不下雨了,我想去我从前住过的地方取几样东西回来。”
胡亥静静“嗯”了一声,没有反对,她却又盯了他好一会儿,终是欲言又止,那一句“你可同去”竟不知该怎么才能问出口。
往后多日,雨虽不是连天连夜地下,却还断断续续。咸阳从未有过如此延绵不绝的雨季,像是在为谁哭泣伤感般期期艾艾。宫中却都因张盈的身孕四处喜气洋洋,秦王自胡亥以后再未新添子嗣,而今胡亥都已近加冠却又骤然添丁,诚然拾捡可喜可贺之事。张盈不仅得晋为美人,就连宫室也修葺一新,登门送礼道贺之人来来去去,日日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楚意却是没凑热闹这个打算的,她借着上次崔太医为自己诊脉,称病不出,就连冒雨进宫借秦王之力想要请她出来一见的赵荇都被胡亥挡了回去。她与胡亥还似从前般朝夕相处,他读书练剑,她扫屋添香,到了时辰再与云婵去学宫将子檐接回来。
胡亥待谁都是疏远冷淡的,故而对子檐也瞧不出异态,由此子檐在他跟前总是事事小心,生怕一个不留心便惹了他不高兴。
只有在胡亥不在时,他才敢和楚意随性说话,“子檐听博士们说,子高叔父回来了,从前子檐每次听父亲提起他时,都十分羡慕子高叔父,能够随心所欲,畅游咱们大秦的大好
河山。只是听说子高叔父的身子一直不好,眼下刚一回来便又染了风寒病着了。”
“是么,怪不得前几天你小叔父说他要进宫来却一直没见着人呢。”楚意挽着袖子,将棉巾用热水沾湿轻轻为子檐擦脸,一面故意笑着对云婵道,“我曾经托子高公子向我家中兄姊带话,不知他是否带到了,不如改日我们出宫时,顺道去他府上看一看他?”
“我不去。”云婵急急回答,就连子檐也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
子檐惊奇道,“子高叔父人很好的,每次见到子檐,都会给子檐带好吃的。”
云婵斩钉截铁地摇头,“不,他很讨厌。”
楚意见状,心里的计策已默默成形,嘴上佯作可惜地说,“既然云婵姊姊不想去那就算了罢,左右等子高叔父身子好了,自然是要入宫来同你小叔父见面的。到时候子檐在和子高叔父讨糖吃,怎么样?”
子檐听话地笑眯眯答应,“好。”
等陪着子檐在他住的东阁里安寝,楚意便和云婵打道回了西阁。经过庭院时,云婵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子高真的要来?”
楚意学着胡亥的说法,假作甚么都了然于胸,坏心眼地诈她一诈,“你在,他自然来。”说罢,就兀自先行一步,留下她独自呆呆站在院中,突然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楚意若无其事地回到屋中,刚刚换上寑衣,正等着云婵回来好灭灯安枕,可她这下等来的却不是云婵,而是隔墙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急促的敲锣声从长街**的这一头传到了另一头,侍卫宫人的脚步声踏在雨过天晴额夜里,凌乱而又有序。楚意从中惊坐而起,顺手披了件外衣便从屋中出来。
刚刚入睡的子檐也被惊动,迷茫地推开屋门,揉着眼睛就来找她。她也未曾多想,便领着他
敲开了胡亥的门,胡亥也正要就寝,一头墨发散开,无声地默许了她们俩进到屋里。
楚意耐着性子将室内的灯台重新点亮,和胡亥子檐二人一起在炉边等着云婵前去打探消息。云婵这一去,迟迟未返,楚意站在窗前翘首以盼,渐渐也心急了起来。
她回首唤了胡亥一声,想要亲自出门去找云婵,却见子檐已经靠在胡亥的腿上又重新睡着了,炉火温暖的光在胡亥苍白的脸上微微晃动,他眼中静默深邃,宛如夜空,抵在唇边的手无声地在提示楚意噤声。
楚意愣了愣,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出奇的和谐。胡亥在子檐身边,更像一个年轻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