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照楚意尺寸所裁的墨狐大氅两日前就送了回来,胡亥不动声色地赏给了她。然规制大大超出了寻常内侍的裁衣标准,为避宫中口舌,她一直压在箱底未曾上身。
即便屋外又铺天盖地得下起鹅毛大雪,她临出门也只是裹了件斗篷,连竹簦都不曾拿。
雨雪霏霏,皓首飞檐,楚意打回廊而过,来到太官署时正巧遇见冯改带着众人在宰杀今岁第一头肥羊羔。
乐雎心软,蒙眼背身躲在人群后,“夏庖人,好了没有呀?”
人群里热热闹闹,将她细微的声语一概而过。楚意偷偷摸到她跟前,“乐雎!”
“哎呀!”突然的一声,果然把人吓得不轻,扶着胸脯又气又乐,哭笑不得地嗔怪道,“楚意,大清早不在光明台好好当差,巴巴地过来就是为了这样戏弄我啊?”
楚意亦笑起来,“我来问问羊肉汤锅何时好。”
“这才甚么时辰,连早膳都才刚刚传至各宫。你瞧你,两只眼睛底下全是乌青,怎么,夜里胡亥公子还不让你睡觉不成?”乐雎热络地挽过楚意,替她掸掉身上的落雪,“你看看你,不拿竹簦也不知披件蓑衣,就不怕寒气侵入骨血,到老了有你疼的。”
“跟着夏庖人日子久了,竟也变得这般婆妈罗嗦。”楚意握了握乐雎的手,拉着她就要上前去找正执了菜刀放羊血的夏庖人,见她不依,便劝道,“杀豚杀羊,还不是手起刀落,一眨眼的功夫,都这么大了甚么没见过,胆子还这样小?”
如此说着,她已经拽着乐雎挤出人堆,窜到了冯改和夏庖人面前。夏庖人正准备割下刚刚放干血的羊羔头颅,抬头见了楚意,便笑呵呵道,“这么早过来,赶着为公子抢第一口羔子肉呢?”
“可不是,岁首第一锅羔子肉,宫中多少人想讨这个吉利,我若不早些抢
占先机,亲眼盯着,谁知道这独一份的吉利归了谁?”楚意朝一侧同样笑容满面的冯改揖了揖,说完便帮衬着夏庖人乐雎一块将去了头的羊羔拖去清洗。
由此众人皆其乐融融地散去,重新忙活起了属于自己的活计。楚意嘴上说着是来盯梢,待羊肉洗净腌制于瓮后,她便和冯改一块坐到无人的廊下,等着他从小火炉上取下灰陶盉,滤出一方茗香四溢的热茶。
“这是巴蜀才有的白葭萌,”冯改徐徐道来,他未入宫前也读过些书,“昔蜀王封其弟于汉中为苴侯,命邑之为葭萌,葭萌产此茶。当时巴蜀为仇,苴侯不顾手足情谊,转与巴国交好,蜀王怒之伐苴,苴侯奔走巴国,巴国转而又向强秦求援。秦惠王借此遣张仪征蜀,蜀国灭于强秦之手,谁知秦国回过头来,又一并拿下巴、苴二国。这白葭萌便也成了秦国之产。”
“是啊,巴蜀二国虽小,但胜在地势险要,有天堑为屏,若结盟联手,恐怕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为秦所破。”楚意亦啧啧叹息,“可怜那苴侯,不信自己血脉相连的兄长,偏随了巴国而去。”
冯改看得通透,“帝王家,一贯亲者相仇,不死不休。”
“也是。”楚意无奈地颔首,“据史料所载,秦国并吞巴蜀时,蜀地并不太平。惠文王以蜀国公子通国为蜀侯,陈庄为相。陈庄反,弑蜀侯,继位不久的武烈王派兵镇压,之后的两任蜀侯已皆与秦不睦。直到多年后,秦改蜀国为巴郡蜀郡,设郡守,此地民生才暂得安顺。可谁都不知道当年被楚策反的陈庄与蜀侯之子,最终的结局。乱臣贼子,与猪狗何异?”
冯改听罢,旋即便意识到她话中深意,面露惶惶之色,“莫不是你也已经知晓百戏园的秘密了?”
楚意心痛地点了点头,双眼环顾四周确定
四下无人后,才从袖中取出一支食指长短的竹筒,趁着斟茶递向冯改时暗暗放入他手中,低声密语,“我家公子已在寻机解救百戏园众人,这是我与公子多日以来找出的一条能从上林苑通往骊山脚下的野路,但我们并未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