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平元年。
大雪笼罩了整个东京城,一纵将士慢慢地出现在城墙视角的最末端,锣鼓声震天发响,林兰池手搁在暖手筒里,远远眺望缓慢而来的大军。
她身后的柑橘倒还有些难掩的兴奋,高兴道:“总算等到太子殿下回京来了!”
前些日子的消息还是太子摔下了山崖,不久之后又渐渐传来消息,说殿下可以起身回京了。
西域战事似乎也随着那恐怖的一战戛然而止,林兰池回头去看皇宫。
年关的前一天,她悄然将石晚亭与刘葳兮分别葬下。
他们毕竟是宿命般的世仇,林兰池做不出来替他们放下仇恨与其他,佯装无事的安葬。她也并不相信什么同穴而寝,就能来世共叙前缘的说法。
石晚亭被送去了石家的墓地,至于刘葳兮,埋在了之前埋成皇后的地方,皇陵之间,山坡重重,无数的亲眷就这样分别了。
林兰池呼出一口气来,白雾飘在她的脸上。
刘弗章从远处慢慢地走近了,他并没有穿盔甲,而是一套太子常服,显得俊朗而又疏离,高高在上,难以直视。
他抬起头来看着林兰池,后者迟缓地感受到眼眶湿润,泪水情不自禁的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死里逃生的感觉到了现在才有真切感,被身边人背叛,险些死在两个地方的爱侣又如何不担惊受怕。林兰池盯着刘弗章,像是怕他跑了。
后者忍不住地弯起唇角,整张脸还是沉浸在悲恸之中,纵然是笑,也没有深入眼底。
刘弗章赢了。
但是这代价又是什么,几万将士,流离失所的百姓,连同他彻底死去的亲弟弟与弟媳。
除此之外,刘弗章又差点失去林兰池,在醒来的时候,听闻身边那些幕僚叽叽喳喳复述的情境。
谢自安当场便死了。
但对于刘弗章来说,他只有无尽的害怕,将他拖入那深渊里头去。
林兰池不要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了杀谢自安,她又何至于此呢?她真的不怕换不回来,刘弗章会永远失去她吗——
刘弗章知道自己不应该怪林兰池,全天下最没道理怪她的人就是刘弗章自己,他害得她换命,拉她进东京城错综复杂的棋局,要她用性命和一切去交换,换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刘弗章进了城,沿途百姓欢声庆贺,周遭还有人乘此机会放了年关还没放完的鞭炮。
一派欢庆。
叶景之跟在他后面,不知见了什么,便轻快纵马上来,对刘弗章道:“殿下,小人还有事情,便先行告退了。”
不多时,余光里便见得叶景之下了马挤过人群去同一个女子说话。
一向稳重如他,也在这个时候有所松懈,那范世达更不必说,他更为急切地凑上来,“殿下,小人的内子都等在前面了——”
刘弗章无奈笑道:“去吧。”
吴盼儿大腹隆起,就要临产了。范世达下了马快步上去,脸上喜滋滋地搂着妻子往家中去。
只有一个孤家寡人的厉硕明跟在刘弗章后面,连林沧海都已经跟着他妹妹走了。
刘弗章回头道:“你怎么不去?”
厉硕明没反应过来,愣道:“殿下在说什么?”
刘弗章指了指后面林沧海走了的方向,“林咚咚?”
厉硕明哭笑不得地摇头,随即道:“臣护送殿下回宫。”
比起大家都已经放下心来的轻松惬意,厉硕明心中还是有许多不安存在,以至于还跟在太子身边。
太子也随他去了。
越走近宫城,便越能看清楚已从那城墙上下来的林兰池,后者身着一身正式的朝服,看不清神色。
但刘弗章好像又能明白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一样。
他的马越来越靠近了,渐渐停在林兰池的面前,太子妃正儿八经地带着宫人行礼,“恭贺殿下凯旋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