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转动,马蹄滚滚,不知何时复又停了下来:“夫人,请下车。”
车外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缓缓神,竟觉得有些庆幸起来。伊七七……也算是我的梦魇之一了。
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我没能继续沉浸在回忆中。
现实一下子将我拉扯回了两军阵前,拉扯回了父皇与景行然的对峙中,拉扯回了景行然所谓的负荆请罪中。
掀起车帘,我弯腰站了起来,这一次,并没有那个明明自己什么都看不见还非要主动来搀我的身影。他就端坐在马上,挥退了侍卫的相扶而自己跃下了马背。
夕阳下,父皇所在的军营驻扎在一处平缓的坡地,放眼望去,上百个帐篷连成一片,密密麻麻,声势浩大。帅旗上,是高扬的“阴”字,血色如沐,临风招展。
面纱在我脸上飘荡,有些轻微的痒意传来。我想要将它扶正,却被黄斐罡带来的军士催促道:“风夫人请。”
悻悻地罢了手,我望向那颇有些高度的马车,看着那兵士伏下了身子让我踩踏,微微凝了凝眉。
“不用了,我……”
腰肢上瞬间便被缠上了一只手臂。我难以置信地对上景行然的眸。他刚刚分明便站得极远,且一副不想多管闲事的模样,为何这会儿竟还要过来掺和?
一身锦衣华服气质卓然,清冽不羁。熟悉的梅香阵阵,古井无波的眸眼闭了闭,复又睁开,映着天边晚霞:“这是本君为左相尽最后一次力,风夫人以后好自为之。”
烟水百花裙在空中幻化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翩然绽放。他一个使力之后,我又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我努力想要望进他的眼眸深处。
这一刻的我,有些失了妇道人家该有的礼数。对于一个不是自己夫君的人却这样一直盯着,不成体统了些。
讪讪地笑了笑,我只得千篇一律地说了句:“奴家谢君上的好意。”既然景行然在众人面前已经恢复了自称,我当然也不能再唤他“爷”。
一个是“君上”,一个是“夫人”。
一个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一个是左相之妻。
身份天壤地别,再无可能纠缠。
“景岚帝,我们公主呢?”斜刺里一道声音传来,是父皇派过来的一名小将。
远眺,父皇也已经下了马,冷冷地站在不远处,望着我们的方向。
那般的目光,深沉,竟有种爱之深责之切的感觉。凌厉的目光在与我的眼眸对上时,终究还是不忍地柔和了神色。
父皇他,原来一眼便已认出了我。
十几年的父女情,一块小小的面纱,又怎拦得住那份刻骨的亲情?
眼中有丝晶莹凝聚,我多想像以前一般,受了委屈受了伤痛,便毫不顾忌地投入到他的怀抱。因为我知道,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要伤害我,父皇却绝对会是那最温柔的一个,永远都会护着我,不让我受到一丝半点伤害。
可我知晓,这一次,我是真的令他失望了。
选择了嫁给景行然,弄出了这么一段假死的事情。当初父皇得到我的死讯,定是为我纠疼了心,还得分神去安慰同样伤心欲绝的母后。
耳旁,景行然正不急不徐地和来人打着太极,原本想要松开我的手,却在听得来人的话之后将我揽紧。
此行,并没有带任何的女子,也就只有我一个女眷罢了。
稔是谁,都会将关注的焦点落到我身上。
景行然以交出“我”为由前来,而此行的目的,想必是求得两国的和平。
那么,这位自尽身亡并风光大葬的唯珍君后,这位辰凌国的宁安公主,这位让父皇深信起死回生的女儿,也只能是在场唯一的一名女子了。
我……
“此事还请转告辰凌帝,就说小婿希望能和他详谈。”
小婿……
景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