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失败,不仅得罪了景行然这位主子,更是得罪了景行然那位护主心切的奴才。
刘桂年对我一番正义凛然的苛责之后,又将在万芳楼门口我仗着景行然不能视物而鄙夷地用帕子擦拭与他相触过的手那一幕大加批判。最终,总结陈词:“爷虽然双眼不方便了,但夫人也不能趁机侮辱了去。老奴奉劝夫人好自为之。”
真不知道这位帝王有什么能耐,竟然还能够让底下这位太监总管这般维护。
两人一路又往回走,刘桂年走在我身后沉默不语,我因为穿着男装,衣袖当风,步履下意识便跨大了些。
再次驻足歌舞笙箫的大厅,舞台上的角逐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花魁子衿仍旧在飘逸的帷幕后,那朦胧的倩影婀娜,发丝垂落,盈盈柔弱,惹人垂怜。
“钱公子为子衿出价九千两,可还有人加价?”花妈妈在台上笑得是如沐春风,兰花指翘着,朝着底下的众位公子哥指了一圈。
“上一届花魁牡丹的开苞夜也只得了个五千两,没想到花妈妈培养的这一任,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有看客一阵唏嘘,我听在耳里,也不免一叹。这女子的一夜,竟能够达到如此值钱的地步。若打赏给普通百姓,不知能养活多少人了。
“十万两。”微乎其微的一句,分明便该淹没在喧嚣之中,却又那般掷地有声,突兀地响彻在整个大厅之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望向二楼那个雅间。锦衣华服的男子风流倜傥,倚靠在窗边,敛下的眉眼沉静,无法窥探。而他身旁,一袭红衣的男子耀眼闪亮,噙着一抹笑重复道:“我家爷出价十万两,花妈妈有意见?”
“没……没意见……绝对没意见……”似乎早就被这么大一笔庞大的数目给吓傻吓乐了,花妈妈面容一怔之后,是合不拢的嘴,“景公子出价十万两,还有没有跟价?十万两一次,十万两两次,十万两……”
生怕到嘴的肥肉溜走似的,花妈妈不像之前那般故意停顿,而是一气呵成地想要将这笔买卖给敲定下来。
其余恩客在底下议论纷纷,一个个哪还坐得住?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互相打听起景行然的来历。摸不清这位究竟是哪儿冒出来的主,一开口便是如此天价。哪个有那个实力去与他竞争?
一切,仿佛已成定局。
我停住了脚步,站在那纷纷攘攘的人群之中,眺望二楼那个挺拔的身影。
原来,猜测是一回事,真正印证了,是另一回事。
早就断定景行然是为了花魁子衿而来,可他在竞价之初却毫不在意地陪着我去如厕,在接近竞价尾声的时候又一石激起千层浪地与人相争。究竟,拥有怎样的性子,才可以沉稳如斯?一切都尽在掌控中的他,就不怕中间哪个环节出现差错吗?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花妈妈请慢!”正当花妈妈想要公布花落谁家时,斜刺里一个声音,阻断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
我循声望去,斯文清隽,书生气息浓重,不是陈尚寅是谁?
“陈大人莫非也想要投下价码?不是花妈妈我不给面子,实在是就算做一辈子的官,恐怕您都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呐。”
从容站起,陈尚寅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舞台,与花妈妈相视而立:“不瞒花妈妈,陈某为官几年,家底依旧不殷实。十万两甚至仅仅只是一百两,也没有那个能耐一下子双手奉上。”
“那陈大人今日是……”
沉吟片刻,陈尚寅倏忽间便跃上舞台,帷幕一扯,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之下将正拨弄几个小调的花魁拉了起来:“本官今夜是来带发妻回府的。”
没有最惊人,只有更惊人。
景行然砸下的十万两已经足够让人品头论足一番,这会儿竟然又出来一个陈尚寅,抱着花魁便说是自己娘子。敢情是想一分钱都不花,直接便将人给带回去颠鸾倒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