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驿馆内。
景岚帝亲临,当地官员精神大震,一下子便调出人手将驿馆里里外外安排妥当,殷勤伺候着。前来问安的人络绎不绝,竟似要将整座驿馆堵塞。
终于,景行然板着一张俊颜挥手将人给斥退了,这才有功夫在那美味堆砌出来的酒宴上和我们大话“家常”。
当然,他最在意的便是雾悠的病情。
玄枫锦在那儿一板一眼地说着什么“心疾加重,需在寒潭中以九九八十一味药进行药浴,并针灸之术,一年后方有机会复原”的鬼话。
这个不耻世俗,不愿被称作王爷,反而甘愿做劳什子神医的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真才实学。毕竟我没有得心疾,无法佐证。而我被术士断言的活不过二十,他即使把过我的脉,也只把出一个“体虚之症”。不过知晓我背地里吃些所谓的吊命之药,他总要嘲笑上一番。
景行然和玄枫锦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好不热闹,而我则因为嗓子不适免于涉及他们的话题,对着桌上的一干美食颇为受用。
毕竟小产之后,受补那些肉类腥荤的机会被强制扼杀了。此番大快朵颐,倒也委实是受益不少。
“这一路上行来,你们就没听说过君后被大火烧死的传闻?”
景行然状似漫不经心的一句,我的脸色彻底僵硬,口中的糕点直接便卡在了喉中,止不住的咳嗽来袭。
一杯水适时出现在唇畔,坐在身侧的景行然大掌顺着我的背,在我的耳畔轻言:“怎吃块糕点还将自己给噎住了?”眸中宠溺点点,温柔的神态,竟是我从不曾见到的。
可惜,却是对着另一个女人。
或者说,是对着顶着另一个女人面皮子的我。
还真是够讽刺的。
“怎么听君上的语气,似乎是巴不得君后娘娘死了才干净?”两年的时间,自己在他的心中,竟一点地位都不曾占据吗?心里冷笑连连,我便没有什么好口气。
冲撞圣颜,不可避免。
景行然望向我的眸子依旧深邃,但其中的复杂,被那丝亮光点缀,最终在唇畔勾勒出一个上扬的弧度:“两年不见,雾悠这性子怎么就这般偏激了呢?本君不过是随口说说君后的事,你便似替她不甘?”
他似无所事事地把玩着我在桌底的手,指上的茧,是他习武多年的印记。我猛然间意识到我练琴多年纤纤素指所成的痕迹,待要收回自己的手,却是不及。
景行然唇畔的弧度愈发肆无忌惮,只是倏地,他眉头一皱,似有疑惑:“你这手……”
我心下一紧,莫不是真正的雾悠并不会抚琴?身为他的贴身婢子,竟连这点子才艺都没有?
等等!
电光火石间,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能成为他的贴身婢子,必定是有不俗的本事的。一路摸爬滚打被分到他宫内又得他厚爱,她干过的粗活岂会少?那指腹,自然也不可能太过于光滑细腻。估摸着手上还会有些常年劳作形成的老茧!
“君上觉得雾悠这双手如何?”我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柔荑,在他面前故作自然地一晃,娇娇弱弱地开口,“原本雾悠的手受冻皲裂都不成样子了。玄先生当真是好本事,为我调配药膏之后不仅治愈了那创伤,连那些茧子都没了。不过近来无趣,我向玄先生讨要了几张琴谱雅弹,这指间难免又添了些痕迹。”
景行然凝着我的眸,似笑非笑:“本君怎么觉得你手上的这些痕迹,不似新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