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哈塔垂着眼帘:“太子殿下, 万岁命臣惟引汤斌、耿介二人,奉侍皇太子,导以满洲礼法, 勿染汉习……”
胤礽听完一愣, 什么意思?
达哈塔没敢明说,他只是好意来提醒一二,免得太子不知圣意,误了皇上的打算, 说完便告退了。
胤礽当时没怎么明白,但今天,三位先生行完礼不再就座, 汤斌竟跪于案前请他背书时, 他才明白……
可, 可这是他的先生啊!
这是朝中的栋梁股肱之臣,还是汉臣,如何能以满洲旧俗看待?
若是传出去,朝臣、特别是汉臣,将如何看待他这位太子?
胤礽惴惴不安, 却碍于之前达哈塔的提醒,不敢轻易开口, 叫先生起身。
堂下三人都发现了太子的心不在焉,但他们谁也不能开口。
汤斌垂首凝视手中的书卷,只当没有发现太子殿下求救般的眼神。
他也不知为什么到了这一步, 他究竟是何处惹得龙颜大怒。
可如今他已经自身难保, 更无余力去救太子。
汤斌强忍住膝盖的刺痛,跪直继续听太子磕磕绊绊地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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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胤禛和胤祥回来用膳时高兴地说, 阿玛要对诸皇子进行考较。
沈菡看着两个儿子兴奋又紧张的表情,没明白:“考试有什么好激动的,不是月月都要考?”
胤禛摇头:“这次不一样,阿玛决定召集群臣,在无逸斋对皇子进行大考。”
月考不过是汗阿玛自己考较他们的学习进度,这次却是要将所有皇子带到外朝臣子们面前亮相,皇子们如何能不激动。
——以前这可是太子一个人的‘特权’。
沈菡听了却忍不住一皱眉,玄烨就不是个爱搞大场面的人,若无缘由,他是绝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
而且他是个严父,并不喜欢对外吹嘘儿子。以往他每次往外吹,吹的都是太子,那是有目的的。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沈菡细细回忆这几日玄烨的表现……嗯?难道是上次所言汤斌一事?
她记得,玄烨好像是对汤斌从江宁巡抚离任时写的一个‘爱民有心,救民无术’的告示很不满。
玄烨:“古人善者归君,过则归己,才是臣道;如今汤斌却是过则归君,善则归己!”
他自己是那个爱民的,则不爱民的是何人?
救民无术,难道这当今天下有许多害民的苛政不成?
以汤斌的身份,竟敢公然映射大清暴君苛政,完全不顾他对他的知遇之恩,何其可恶!
胤禛见额娘沉思,犹豫道:“额娘,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沈菡回神,摇头道:“没事,许是额娘想多了。”
她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不用多想,放心大胆地好好考就行了。”
胤祥一握拳:“额娘您放心,我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沈菡笑着摸摸他光着的半拉脑门:“想多了儿子,一个考试而已。考好了也没人给你发糖,考坏了也没人会揍你。你就是考个倒数第一,额娘也丢不着脸,顶多你那些兄弟可能得笑你几个月。”
胤祥怨念地看着额娘:“……”
沈菡又看看胤禛:“你们都只是小孩子,不用有顾虑,就算真有什么事,也有你们阿玛撑着,与你们无关。”
胤禛点点头:“我明白了,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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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十,玄烨在皇太子书房无逸斋内召集诸子,当着满汉群臣的面,对除九阿哥、十阿哥以外的所有阿哥的学习情况进行考较。
玄烨的神情很平和,似乎这只是一桩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朕宫中从无不读书之子。今诸皇子虽非大有学问之人所教,然已俱能读书。朕非好名之主,不曾有意让人知道太子及诸皇子的学问,所以外廷之人不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