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的身影。他噗一声吐掉口中草茎,笑嘻嘻晃了上去,上下看一眼妻子后,却不由啧啧出声:
“怎么不穿那身帛衣?”
吕雉回头看了他一眼,面容毫无表情,一月前刘季匆匆回家,让她打包细软后立刻上山,自己却在半路停步,用半两酒曲换了两匹丝帛,制成帛衣后与妻子各分一件,日日都要穿了出去向兄弟们显摆。
据刘季所说,这是因为自己而今身为“大秦宗亲”、“楚国宗亲”,不能不衣华服以壮威;而吕雉为大秦姻亲,自然也该穿两件鲜亮衣裳。
虽然常常听到老流氓不靠谱的胡言乱语,但这疯话委实太超越常规,令吕雉大为无语。她干脆无视了刘季的疑问,直接谈起家事:
“搬上山的盐与酒曲都不足一半了,应该如何处置?”
这几日刘季遍请山中的弟兄,挥霍资产便如流水一般,吕雉屡有疑问,却都被刘季胡说八道应付了过去;有一日实在被逼得急了,才不得不吐出半句:
——钱财死物而已,若能结交下两个用得上的人,缓急时也好做个依仗!
但而今浪费的酒肉实在太多,更何况吕雉冷眼旁观,只觉山上啸聚的刑徒多半是土匪,实在也看不出什么成材的模样;而今旧事重提,显然是希望老流氓有个收敛。
但刘季并没有什么肉痛的表情,反而颇为惊喜:
“还有一半?那足够了!你先尽数取来,咱要带下山去,另有用处……“
吕雉冷冷看着他,目光如刀如剑,凌厉难言。但老流氓脸皮太厚,寻常拷问实在视若等闲。如此僵持片刻之后,吕雉移开目光:
“你是要把这些东西分给萧何、曹参?”
刘季猝不及防,不觉微微吃惊。他本来想照例混过去,却见妻子神色平静,俨然是对此事早已笃定,确凿无疑。他更为惊异,只能承认:
“你怎么知道?”
——自观看天幕之后,刘季一直在悄悄为自己谋划退路;所谓狡兔三窟,数十日来用资财收买刑徒、贿赂官吏、笼络朋友,都是他的存身之策。而今秘密被妻子一语道破,当然大大出乎意料。
吕雉平静开口:“上午时我在家纺布,自山下来了个讨水喝的女人。我招待了她一顿酒饭,她便为我相面,并提及了家中不少私事,条条都准确无误……“
说到此处,吕雉不觉迟疑。这姓许名负的相面妇人言语精到、目光奇准,字字句句都切中要害,显然不是寻常人物;但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莫名走到这穷乡僻壤,山坳之上?
她专意将此事告知家主,也正是要求个安心——毕竟吧,若真是游方术士妄图招摇诈骗,那他们撞到自家这位老流氓手里,可就真是鲁班门前卖木工了。
刘季的神色果然微微变了,他远远望了山上一眼,低声询问:“她说了什么?”
吕雉叹了口气:
“她说你在外游荡,是要结交豪杰,图谋远大;又说我等是‘天下贵人’、‘大贵’……“
说到此处,吕雉也不觉尴尬。那许负开始所说,无不是家中隐匿已久的私事,而且句句若合符节,实在不能不令人信服;但她相面许久,却忽然起身手舞足蹈,口口声声都是这些“图谋远大”“贵人”之类的胡话,又仿佛只是个疯癫无状的方士。这样一通操作下来,反倒把精明强干的吕雉整得有些不会了。
——这水平真能骗到人么?莫非真是个疯子而已?
但老流氓的脸色丝毫没有缓和。相反,听到这样低劣得可以一眼看穿的骗术,他竟尔眯起了眼:
“此人还在家中。”
眼见吕雉点头,刘季眨一眨眼,忽的笑了出来:
“既然这样,那一个人相面多没有意思!预备好酒饭,咱多请几位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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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时辰后,刘季在沛县的诸位狐朋狗友——夏侯婴、樊哙、周勃等,哼着乡俗俚曲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