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原本尚有闪烁霓虹的十里洋场里,因着最近动荡的时局和底下涌动的暗流,变得有些萧条。
等傅薇跟着穆寒亭出了租界,周围更是黑灯瞎火,就连店铺门廊上原本的风灯也灭了。
天与地一下子沉浸到了一片黑暗中。
她环抱双手扭脸看着外头,绷紧了脸一言不发。
“上次应邀参加崇明寺赏花的时候我就见过你大哥了,他跟着傅部长还有傅伟业应付一同前来的政要商贾,很是游刃有余。听说他这次是过来治学的,目前在教育部挂职。”
穆寒亭说着扭脸看她一眼,“这样其实也很好,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她听得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想起从前的事有些难过和生气罢了。”
所有人都在跟那个人那个家和解,只有她还记着那些仇怨,化身随时都有可能炸毛的刺猬。
在这样一片家和万事兴的祥和气氛中,唯有她显得特别偏执和敏感。
“或许你该好好跟你大哥聊一聊,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至于心里有个结难以释怀。”
“还是算了,各自安好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我有可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说着她伸手揉
了揉脸,散去一脸的沮丧和烦闷看着他问道:“最近太忙也一直没问你,麻小五怎么样了?”
“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不过他在安葬了姐姐以后就离开了,听说现在在跑船。”
“那就好。”她很是抱歉,如果她没有寻求他们姐弟的帮忙,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悲剧了。
“你也不必自责,他没怪过你。”说完了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我的人发现郑阳几天前回来过一趟,悄悄地来又悄悄的走,就连周围的邻居都没有惊动。走的时候他似乎发现被跟踪了,在火车站做了伪装,我的人跟丢了。”
“这件事就算了,只要知道他好好地活着就好。”
看,又是一个不告而别还死命瞒着她的人,她有些自嘲地想。
“其实你换一种思路想想看,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不一样的,不必强求每一件事情都非得一清二楚。”
“知道了。”她说着看了看外边慢慢靠近的公寓楼,“走了四十几分钟,确实有点远。”
“白吃白住还有免费司机负责上下班,你还奢求什么?”
“不敢不敢。”
两人从车上下来准备进门,门口又开来了一辆车,车灯晃得傅薇闭着眼睛往
旁边退了半步。穆寒亭扶了她一把抬眼看向来车,那人他认识。
车子缓缓开到两人身边停下来,后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梳着偏分的油头。
他下来就冲着穆寒亭走来,满脸堆笑,“穆会长,幸会幸会,居然这个时间在这里遇上了。”
“张经理住这里?”他已经看见了车后座的女人,寒暄一句就打算离开。
“暂住暂住。”他说着顺势打量了一眼傅薇,似是发现了穆寒亭的秘密,脸上带了一丝‘都是男人相互理解’的松快。
“那张经理先忙着,告辞。”说完穆寒亭带着傅薇走了,身后的车门也跟着打开传来女人娇俏的嗔怪声,“怎么了嘛?我就不能见见你的朋友了。”
傅薇听得直皱眉。
人到中年事业有成,糟糠之妻已然成了黄脸婆,带出去丢面搁家里碍眼。男人就起了坏心开始包戏子养花魁,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似乎又开始了人生的第二春。
这是男人的通病,就好像父亲母也曾那样相爱,却还是逃不过岁月的打磨。
花无百日红,恩爱难长久。
“通源茶行的经理,张世杰。上次宋部长过来考察,跟宋家搭上关系
把茶叶卖到了南京。”穆寒亭小声解释道:“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他一样的。”
她仰头看着他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