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真的是一时气愤,想来打晟州泄愤?
但是不应该啊。王妃明知明盛是段温义弟,既然她任明盛为副将,就当知对方不会任她肆意行动。
王宾实在是费解,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兴许真的是榆临的来使冒犯了王妃?”
这话又惹来段温冷冰冰扫过来的一眼。
王宾心知,自己这也算不大不小地踩了个雷,这位一向不喜欢自家夫人被人觊觎。他瞧着段温正把手里碎瓷片往桌上搁,干笑了声,缓和气氛似的道,“总不能是投奔田谅去。”
此话一出,场面突然寂静。
段温掌心倏地收紧,这次直接按在了那还没全放下的碎瓷片上,鲜血一半滴着、一半顺着小臂往下淌,不多一会儿桌案和挽起的袖口都浸湿了一大块。
王宾也是渗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连忙找补道:“不会的,以王妃的身世,就算想走也是投奔南方朝廷,再不济也是靠南的几个势力,谷秉兼、宣昌、全自厚,这么多可能,王妃实在没道理北上……”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王宾越是说声音越小。
王妃是个聪明人吗?
对此,王宾可以毫不犹豫的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虽然王妃确实心肠软了些,却是极聪慧通透的,但是想要以此蒙骗她少有成功,真的彻彻底底把她骗过去的,王宾只知道眼前人一个……这个人现在还翻车了。
这么一个聪明人,如果真想走,会被人看出来她想走吗?
田谅看着像是个不合适的,但是实际上却不然。
榆临城不算是个大势力,但是背地里一直和乞伏部落交往甚密,田谅本人也是胡汉混血,这些年坐拥榆临,任由中原各路将领打生打死,他仍旧稳稳地占据这一城之地,偶尔南下去捡点便宜。
比起早晚都会成囊中物的南边,这个本该不起眼儿的小势力反而会变得更难缠,因为盟约一旦确定,北方各个游牧部落大概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田谅,情况就会变得异常复杂。这也是为什么段温非得要在那之前拿下榆临。
王宾换位思考,若是真心想要报复,那他现在在王妃的位置上会如何做:拿着明将军的脑袋当投名状,带兵投奔榆临,甚至反过来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对着晟州出手……王宾不敢再想下去,想到这儿他都快倒吸凉气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不知道试图说服段温、还是安慰自己,“毕竟还有世子在。”
就算为了孩子,王妃也不至于做到这么绝。
段温的回应是一声冷笑。
王宾觉得情况不大妙。他不期然地想起了世子出生的时机,还有那次在段温肩上看见的、那明显是下了死力气才咬出来的牙印。他一时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不大敢明白。
——他家主公果然没干人事儿!
段温却没在看他了,他按着手上的伤口止着血,人已起身站在了舆图前,刚才外露的情绪完全收起,他这会儿像是已经全然冷静下来,平静道:“那就在那之前拿下榆临。”
不管元川那边有什么打算,只要在那之前将榆临收归囊中,一切就迎刃而解。
说起了榆临之事,王宾也跟着把思绪拉回,却皱眉:“太急了。”
他们虽然打着趁其不备的主意,但是元川的大军已经调动,疾行也是只要数日光景,要全赶在之前结束不容易。
“不急,时间刚刚好。”段温语气很平,“田谅那厮大概很想在元川大军到来之时,把我的脑袋悬在城门上。”
王宾听出了段温话的意思,他是想借章恩阳和田谅那边的联系骗开城门,诱饵便是他的“尸体”。
元川来军气势汹汹,章恩阳要是真的事成,这会儿确实该慌张向榆临求助。只是这事儿实在风险太高,就算成功骗开了城门,接下来要没有足够的兵力接应,反而容易把自己变成被瓮中捉的那只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