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以这个趋势看,要不是前年征突厥今年伐西域转移了朝堂注意力,恐怕他们现在都该议论平辽的大事了。
不过还好,天幕曾经谆谆教诲,说开发辽东需要便宜且能御寒的什么“棉花”衣料,又需要抗寒的作物。而皇帝倾尽家产买下了这么两件宝贝,而今都在几处肥田里日日的伺候着呢,一时还没有做好十全的准备。
既然没有十全的准备,那皇帝估计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大概并没有要阴阳魏相公的意思。但魏征反躬自省,一时默不作声,只能噎住。于是房玄龄立刻顶上:
“陛下要收复辽东?”
“自然。”皇帝大概是天幕看多了,一张嘴一套一套的来,好像是要考研:“毕竟辽东汉四郡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大唐的领土……不过,为安定民心其间,要对辽东动手,那也只能就近从齐鲁一带调兵调粮——也罢,只要打下辽东,那朕为河南道的百姓免赋税三年,将辽东一带的官职,大半都赏赐给齐鲁及河北诸地的监生吧!”
“——当然,只往外调也不行。”皇帝成竹在胸,一句句安排妥帖:“只要在地方做到了一定的年限,可以再为他们安排考核,优异者调到京城。”
如此几句轻描淡写,却连恭敬站立的房玄龄都忍不住面色微微扭曲!
这是什么?这是官吏扩充,这是编制扩招!这是——这是朝廷历来最凌厉凶狠的杀招!
——别唧唧歪歪什么边疆不边疆的,你就说这是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国家编制吧!
——再说了,干得好还能调回中央呢!
更何况,皇帝所允诺的辽东官吏职位,还基本是专为齐鲁诸地量身打造的编制扩招。其余诸地就不说了,房玄龄对齐鲁的民风可是再熟悉不过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打下辽东半岛后能有个吃公家饭的机会,那搞不好会把高句丽国王的骨头都给嚼了……
陛下,这是不是太狠了陛下?!
房相公不敢答话,只能俯首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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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房相公与魏相公退到殿中撰写旨意,皇帝在御座上沉吟片刻,终于抬手招来了太子。
先前君臣议论,太子全程默默侍奉在后,不过是一个观政的背景板而已。而今宰相退后,才是君臣父子间交心的时候。
皇帝也不遮掩了,直接了当开口:
“听懂了没有?”
“明白了一些。”太子恭敬道:“只领略到阿耶一点深谋远虑而已……”
皇帝微微一笑,却摇了摇头。
“不要再说这些空话。”他道:“我的确是想得很多,竭尽全力为你考虑,但事事不能十全十美,朕筹谋再多,总有疏漏,你明白么……”
眼见太子微微茫然,皇帝终于直言点破:
“朕改革国子监也好,调任地方也罢,都是在磨砺官吏的能力。但这些学了算学农学百家诸学,又真正在基层打过滚的监生,如果将来真的磨砺出来了,你能驾驭么?”
“说直接点,你能不能看懂他们的奏报?!
太子的眼迷惑的开阖了数次,然后终于慢慢的……瞪大了。
——是的,如果说文章辞藻经义辩论还可以强词夺理望文生义,那算学,算学之类,只要不懂,可就真是一点都不懂……
换句话说,要是皇帝没几把刷子,在朝政上可就真是个清澈见底的文盲了。
眼见爱子由恍惚而至惊骇,皇帝终于点了点头。
“多向李、傅几位先生请教吧,功课绝不能落下了。”圣人轻描淡写的说:“对了,朕从天幕处换了一件好东西给你。”
眼见御座旁宫人手中以黄布包裹的长方形物事,太子殿下在心神俱丧魂飞魄散之余,终于咬一咬牙鼓起怒火,决定发动最惨烈的报复:
“陛下,臣想着,兄友弟恭,手足情深,这样的赏赐,怎么敢一个人领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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