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之于皓月了。
“比不上,对吧?”叔孙通冷笑道:“李斯纵然是奸臣,也是才华横溢的奸臣;要降服这样的角色,非得高明渊深的贤人出手不可!而今墨家钜子龟缩不出,只派你这个小小人物来,也妄想能敌得过李斯?”
“——还有你们。”他移开目光,手指横扫而过,一一指点:“你们又算是什么?你们与我一样,不过诸子百家之学中的二流货色!嘿嘿,你们以为朝堂争斗是扔骰子比大小,一群二流货加起来就可以战胜顶级的人才了么?一个个学派敝帚自珍,不肯派最顶尖的人物入仕朝廷,皇帝无人可选,当然只能听信法家,听信李斯!”
他大步跨入人群之中,所到之处众人辟易,仿佛礁石劈开海水,不敢直视叔孙博士面上凛然的正色。叔孙博士环视这群二流货,忽的张口大喝,如狮虎怒目:
“事情到了现在,你们居然还有脸问是谁的过错?我告诉你们,黄钟毁弃、瓦釜雷鸣,都是你们的过错,都是你们这些学派的过错!就因为你们敝帚自珍,就因为你们卑视大秦,不肯派出最出色、最顶尖的人物,所以才令奸邪当道、法家独大!才令天下鼎沸,社稷不安!”
叔孙博士指着众人,一字一字道:
“我告诉你们,将来千秋万代之后,后人也要记住那些不肯出山入秦的人,因为而今的局面,都是他们的过错!”
众人,众人彻底傻球了。
——不,不是,咱们的学派只是安安静静吃个瓜,怎么就成了天下的罪人了呢?
——现在这个世道,连躲在山里吃个瓜也有罪了吗?
可怜战国时游士遗风尚存,士人们彼此体面了那么久,委实没有领会过这独一份的PUA技巧。他们茫然疑惑面面相觑,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总找不出是哪里不对;虽然隐约觉察出了被道德绑架的痛苦,但,但……
——但叔孙通博士可是叩头力谏,硬顶奸相李斯的忠贞之士啊,他怎么可能有坏心呢?
众人的脑子终于宕机,彻底给整不会了。
叔孙博士善于窥伺人心,眼见诸公的神色一片茫然,立刻放缓了语气。
“不过,现在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他道:“陛下还在犹豫之中,并未立刻下旨,想来对李斯还不算完全放心。但李斯时时随驾,总归会有说动皇帝的那一天。而今之计,必得请各派的顶尖人物立刻出山,到咸阳与李斯当面对峙,或可挽回天心。休戚相关,十万火急,容不得再迟疑了!“
他扫视众人,一字一字道:
“若这些高人执意不肯出手,坐视李斯荼毒苍生;那么,将来设若有不忍言之事,便一切都是他们的罪过!我叔孙通人微言轻,但纵使拼上身家性命,也要与奸相周旋到底。就让这些伪君子袖手岸上,静坐看船翻吧……”
说到此处,或许是想起“不忍言之事”的惨痛,叔孙博士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气氛毕竟都已经烘托到了这里,几十位百家士人脑子一热,瞬间也想不起来什么道德绑架不绑架的了,登时双腿一曲,跪伏在忠肝义胆之叔孙通博士脚下,一齐嚎啕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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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下盘桓两日之后,叔孙通不敢稍作休息,立刻飞驰上泰山,快步奔入始皇帝暂驻的行辕,伏地待命。
始皇帝已经行完了封泰山禅梁父的典仪,此时正盘坐于御塌上翻看奏章,眼见叔孙博士
入内,稍稍抬一抬眼:
“事情办得如何了?”
“谨奉陛下之命。”叔孙通俯首道:“臣已将挖掘六国王陵的消息传了出去,士人无不惶恐。除此外,臣还设法说服了那些博士,他们都答应向自家的师长传信,力邀门派中饱学贤达的高士西入咸阳,当廷与李斯争论。”
始皇帝喔了一声,不觉有些惊讶。说实话,在老流氓刘邦举荐这叔孙通时,他心中还略有疑惑。但现在看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