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 涂恒沙和粟融归一前一后地走着。 她气鼓鼓地不说话,他也不说,只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始终稳稳地跟着。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记忆里搜索了一圈,回头嘲笑,“粟老师大少爷会不会搭地铁啊?”印象中一下班就被粟融星急吼吼拉上粟家豪车的人,搭过地铁? “不会。”某老师将手里的地铁卡默默又给塞回了口袋。 她一脸“奶奶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生活低能”的鄙夷感,“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要扔掉我给你的粽子?” 她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人,可以爱一个人很久,却不会恨一个人太长。就像她的小许同学,五岁记住了的人,一惦记就是二十年,以后还会记在心里,哪怕那个人已经变了模样。她犹自记住自己的小许同学便是,与粟融归无关。至于恨的人,她也是有的,比如那个背叛她的女同学,但恨过之后,就忘了。为什么要记住呢?记住仇恨,就是记住伤害。或许别人只是伤她一时,她的恨却会伤害自己一辈子,所以,她记得那年已是初中生的自己,当场便泼了那女生一身的墨,后来的岁月便选择遗忘,也不再来往。 粟融归扔了她的粽子,她不至于恨他,只是不再将他当小许同学那样亲近,而或许因为他终究是小许同学,她心里大概始终存了原谅的余地。 此刻,她想听他的解释。 他略略沉默,眸色在人来人往的的地铁站如空山雨后。 她本盯着他,等着解释的,这般的对望,她的感知在小许同学和粟老师两个人之间来回游荡,莫名便觉得委屈。低头,咬了唇。 忽的,后背被人重重一撞,将她直接撞到他身上。 他立即伸手抱住了。 他身上特有的青草香溢满呼吸,她下意识想要推开他起身,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同时听见他在耳边说,“对不起。” 所以,仅仅就是一句对不起吗?她想要的解释呢? “那不是我”他说。 她糊涂了,不是他,那是谁? “你说得对,我是小许同学,我记起来了。” 她怔在那里,迷糊极了。 “以后都是” 她想着自己从一年级开始就满腔热忱追着的那个小哥哥,当终有一天真正站在了他的面前,追来的却是那样的冷漠与残酷,忽的,就泪目了。 “来,教我怎么买票。”他拉着她的手排在了售票机队伍的最后一个。 接下来,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糊涂又别扭地陪他买好票,和他一起过安检,再一起上车。 早上的地铁,人多得跟铁锅烙饼子似的,人贴着人,好不容易挤上去,后面的人却还在推,眼看着本就挤得严丝合缝的车里又涌进来一波人,顿时胸腔都被压扁了,无法呼吸,感觉内脏都要被挤压出来了。 车才终于关上车门。 涂恒沙费劲地挪了挪,调整了一下站姿,勉强能呼吸了,可偏偏的,身边不知是谁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密闭空间里能让人不如不呼吸的体味儿,涂恒沙已经习惯了,只略略屏了屏呼吸,便不再有其它反应。 然而,却有一只手掌突然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的脸就被按在了一个胸膛上,顿时,难闻的气味没有了,呼吸里满满的,只有青草的味儿,干净清冽。 大庭广众的,她的脸不由自主就泛了红。 她“捶死挣扎”地动了动,这人贴人的,完全没法移动。 她只能认命地扭了扭头,侧脸贴在他胸口,让鼻子可以不被压扁。 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地铁微微摇晃着前行,她靠在他身上,紧紧的,和从前任何一次乘地铁被挤成人肉馅饼儿不同,没有不适,更没有厌恶。 原来,世界上还会有这样一个人,你与他似乎生而便是亲密的,即便她嘴上说着讨厌粟老师,但她的鼻子、她的皮肤、她的神经、她的身体,她所有的感官却都出卖了她。 她真的不讨厌和他这样的接触。 在金县的医院、在此刻拥挤的地铁,他们自然而然地贴合,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便这般熟悉而亲密了。 有的人,一眼,便是一辈子。 这句话,她是有些相信的。 至少,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小许同学,哪怕从不再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