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继母坐在父亲怀里,两人十分亲昵,父亲还说,遇见她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甚至,父亲叫她“宝贝”…… 那一刻,他觉得他整个天空都坍塌了。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他看见父亲和继母的亲密,他们俩常常一起去公司,一起回家,晚饭后去散步,必然手牵手去,手牵手回,而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和妈妈却很少如此,永远都是妈妈在家里静候父亲的晚归。 尽管他每每被他们相握的手刺痛眼睛,可他仍然接受了。 他可以接受父亲续娶,甚至可以接受为了父亲叫另一个女人妈妈,但是,他不能接受,父亲如此真正地去深爱另一个女人,比爱妈妈还多。 她是父亲这辈子的最幸运,那妈妈是什么? 她是父亲的宝贝,那妈妈是什么? 他从来没听过父亲叫妈妈“宝贝”,甚至,从没叫过他和妹妹宝贝…… 于是,在那个冬夜,他背上书包一个人上山找妈妈去了。 他觉得他们一家四口曾经的世界已经被完全侵占,虽然爸爸保留了旧家,搬去了新家,但爸爸再也没有回过旧家,新家里也没有一丝一毫妈妈的气息。 妈妈已经被爸爸遗忘,但他不会。 妈妈不是爸爸的宝贝,却永远都是他的宝贝! 天冷得整个世界都像一个冰窖,风大得好像随时都能把人席卷而去。 他仓惶出门,帽子围巾都没带,大风刮在脸上,痛得好像要割掉他的肉,可他没有再回去,他迷迷瞪瞪的,甚至产生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么冷的天,妈妈一个人在山上是不是也很冷?需不需要她的珵宝宝去陪她?是不是抱抱妈妈,她就不冷了? 顶着凛冽寒风上山,他抱着妈妈的墓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能告诉妈妈,爸爸把她忘了,妈妈一定会很伤心,他只能大哭,哭到全身冻僵,眼泪流了一层又一层,流出来的热泪变冷,在脸上冻成了冰…… 后来,她和桑子一家找来了,还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再后来,爸爸带他来辛家道歉并致谢,他便是一个人这般来工作间寻她,只不过那时是深冬,现今是仲春。 不变的却是,那时候的他,忐忑如鼓闯进这扇门,在看到她第一眼时,心里如今日这般瞬间宁静下来,那一刻,他竟然莫名其妙想到了妈妈,妈妈也是这样,面容恬静,手里永远有着忙不玩的事,如果他犯了错,妈妈也会那样训斥他,甚至打他屁股…… 可是,紧接着而来的是他的羞辱感,他竟然被一个比他小的女孩揍小孩一样的揍…… 再后来的事,就多了…… 忙着包装的辛绾觉得有些异样,好像有人在注视她,抬头一看,果不其然…… 今天的他仍然打扮得很光鲜,但比昨天在色彩上顺眼多了。 穿了件粉紫色外套,内搭深紫帽衫,手里还捧了一束深紫色洋牡丹,好歹都是同一个色系,而且花儿的配色很美,虽然没准儿那是花店的功劳…… 他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发呆,门框将他和他身后的碧桃花剪成一副枝横色浓的写意画,风吹过,枝头花瓣在他身后纷扬零落,她无端便想起一首《点绛唇》来:君知否,倚门独守,又是清明后。 她知道这段词不合适,但它就是这么闯入了她脑中。 关汉卿唱崔张十六事,“只为你倚门待月”,门前三月桃花,只他的相思成疾,为何处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