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他数出十文钱,递给顾舒容。
少年的掌心皮肤很白,愈发显得上面狰狞交错的疤痕恐怖惊人。顾舒容心头颤了颤,有些后悔跟他过来了。
“好。”她匆匆接过,不敢多言,只想快些离开。
只听少年又道:“你既不收,我便把这一百两捐与善堂了。”
顾舒容一怔,终于抬起头来。
“我不是坏人。”少年低头看她,漆黑如星的眼眸很亮,“你没有救错人。”
愿意往善堂捐银子,应不是坏人。顾舒容不好意思起来,抿抿唇,说道:“我没有说你是坏人。”
张瑾若笑了笑,眸光亮起,语气轻快起来:“我要去边关,打蛮子了。姐姐的住址,说与我吧?若我命不好,死在战场上,抚恤金给姐姐。”
“胡说什么!”顾舒容心头一跳,喝道。
张瑾若却不在意似的,笑着说道:“我已经没有家人,没有人为我打算后事,我得自己打算。”见顾舒容脸色不好,他道:“姐姐别为我担心,我会保重自己。”
顾舒容的脸色仍然不好。她不知他说话是真是假,但他看起来在笑,眼底深处没有光亮,上战场简直是一心求死。
“你跟我来。”她拉住他手腕,打算带他回家吃顿饭,好好劝劝他。她一个鸡蛋把他救回来,可不是让他寻死的。
但张瑾若挣开了,说道:“我就要走了。姐姐,住址说与我吧。”
顾舒容不想与他说,但少年提着一捆面饼,浑不在意自己性命的样子,让她叹了口气。
“我记住了。”张瑾若点点头,脸上温柔,“愿姐姐与姐夫百年好合,儿女孝顺,一生美满。”
顾舒容一怔。姐夫?
她想起什么,摸了摸头上。为了方便出门,她总是梳着妇人发髻。
张瑾若说完,便转身走了。少年生得高高瘦瘦,但走起路来气势飞扬,衣摆翻卷,像是要浪迹天涯。
嘴唇动了动,顾舒容没有叫住他。萍水相逢,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待少年的身形没入人群中,她便收回视线,转身回家。
她没有与任何人说起此事。回到家后,将十文钱包在帕子里,压进箱底。
半个月后,永宁伯府被判刑,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全都流放。
离京那日,好些百姓围观,纷纷拍手称快,听得永宁伯府一众犯人灰头土脸。
“就该如此。”顾舒容围观回来,跟陈宝音、兰兰说道:“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死了便宜他们。就该流放到苦寒之地,开荒,挖山,什么苦、什么累,就让他们做什么。”
兰兰点头,义愤填膺:“对!”
陈宝音也跟着围观了,她道:“可惜了永宁伯的长子,竟然死在牢里了。”
大义灭亲之前,那位永宁伯府的大公子被继母所害,受伤过重,在牢里没熬过去,死了。
“谁说不是呢?”顾舒容惋惜道,“听说他只是纨绔了些,人不坏。”
永宁伯府的事,京城人都能说上几件。像那位大公子,只是不务正业,倒不曾做些强霸之事,算得上干净的人了。
“死了也好。”顾舒容低头择菜,“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也免了后半生,受劳役之苦。”
陈宝音不知说什么。苟且偷生,与一死了之,她自己也不知道哪个更好。
“我有思路了。”她忽然站起来,打了个招呼,就往屋里去了。
她在写话本。永宁伯府大公子的事,给了她灵感。
“去吧去吧。”顾舒容便道,“吃饭时叫你。”
与兰兰小声说话,不吵扰她。
*
“咚咚咚。”一日,院门被敲响。
顾舒容听到声响,起身走向门口:“哪位?”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小丫鬟,穿戴打扮都很讲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我来送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