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仆从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子, 跑得飞快的时候,就像个出膛的炮弹似的,轻易拦不下;可撞在来者身上的时候, 他的去势当场就被止住了, 甚至还被撞出去了几步, 踉踉跄跄地往后跌去,当场坐了个屁股墩儿。
见此情景, 这仆从立刻便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了:
除了某个坐冷板凳坐了六年的倒霉备胎之外,还有哪位女官能练出这么一身本事来?
再者, 近些年来,随着贤妻良母风格的流行, 纤细娇弱的美人已经逐渐成为大众男性共有的审美了,也只有这种从来不想着嫁人的怪胎,才会把自己给练成这个样子。
虽然这仆从的脑袋里是这么想的, 但他明面上可万万不敢表现出一点来, 毕竟此人再怎么不得志, 也是由朝廷任命的女官, 不是他一个奴仆能冒犯的。
于是他一边揉着屁股, 一边从地上麻溜站起来, 对来者龇牙咧嘴地赔笑道:
“见过林大人, 林大人这又是去外面公干了?哎呀,杭州能有林大人这样的父母官,实在是我们的荣幸!看看, 天色都这么晚了,林大人还在忙着, 真是日理万机——”
可惜此人的话没能说完, 就被面前的女子不耐烦地打断了。
她身形挺拔, 眼神清正,表情严肃,穿一身浅绿的七品官服,腰间围着一条已经有些陈旧了的九銙银带。虽然袖子和裤腿还有官服下摆全都挽了起来,露出她肌肉线条利落的小臂,可本该干净整洁的官服上还是溅了不少泥点子。然而这些狼狈竟半点没能影响到她似的,只听她单刀直入问道:
“少说这些没用的客套话。我问你,你家大人他在么?我找他有事。”
仆从立刻连连点头,毕恭毕敬地弯下腰,将这位作为杭州县令替补的女官请进了门,才继续去外面,寻找自家大人要找的那位奇人。
只是在离开之前,这位仆从又心有所感地转过头去,看了正在远去的女子身影一眼,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个非常奇怪的想法:
看这位大人的打扮,竟似好像刚刚从河堤那边回来一样,和正在室内安安稳稳坐着烤火吟诗、悠闲品茶的林大人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真要从林大人和她中间选一个杭州县令出来……如果我没卖命给林大人,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的话,我一定选她。
——对了,这位大人叫什么来着?我依稀记得,她好像和林氏一族百年前那位祖奶奶的名字差不多,一看就是个天生要做大事的人物!
林妙玉疾步走入衙门后的官邸,在看见了和自己同为林氏人的林东后,这才松了口气,急急禀报道:
“大人,我刚刚去西湖边和护城河都看了看,发现水位正在不断上涨,开闸放水似乎全无功效。”
“雨都下成这个样子了,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全杭州都会遭水灾的,还请大人立刻叫衙役们通知各处,让人们收拾细软粮食,准备去高处避难!”
这番话说得恳切,只可惜听的人不对。
林东“嗯嗯啊啊”地应付了几句后,就避开了林妙玉恳切的目光,半点没把她的劝告当正事:
别闹了,杭州这么多年来都没发过水灾,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几个时辰的暴雨就闹洪水?这女人真是小题大做,没事找事!
不过话虽这么说,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于是等自家仆从把外面那位高人带进来后,林东定睛一看,便觉得这人修行不浅:
这位僧人穿一袭红艳艳、宝光明朗的袈裟,手握一条沉甸甸、九环叮当的锡杖。分明须眉皆白,却又青壮面容,只一见,便让人心中大定,认得这是个有功果的仙翁。
那林东急急迎上去,真是“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对这位老僧殷切问道:
“劳烦大师帮我算一算,这雨下得如此急,会不会真的把杭州城给淹了?可千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