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放上去后,只能在千百年后赢得身后虚名,她活着的时候,可半点好处都拿不到!”
村长见林幼玉依然在保持沉默,不由得心急了,忙道:
“你能拿出来的这些东西,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哪里及得上我能为林大人带来的升职加薪、高官厚禄?林大人,切莫听这游侠儿满嘴胡吣。”
“只要大人高抬贵手,放过这些人,让他们回家种地保全性命,我今年便联合十里八乡所有的老人家联名上书,为大人求个正经功名——”
正在村长说得唾沫乱飞,正当兴头上时,突然听见林幼玉轻嗤一声,喃喃自语道:
“是我着相了。”
此言一出,自觉拿住了林幼玉软肋的村长,突然就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身穿浅绿色官服,佩九銙银带的女子眼下的神情,竟有了前所未有的松快,就像是被点破了迷障、卸下了重担般,展颜一笑,推开高背木椅长身站起,从签筒里拈起一根红漆签,对堂下神色逐渐从疑惑变得惊恐的村长扔去,朗声笑道:①
“老人家,你这可是贿赂朝廷命官,试图为拐卖人口的从犯减刑说情啊。”
“按照本朝律令,贿赂朝廷命官者,打二十大板后处以罚金;对拐卖良家的罪犯,知情不报者,判为从犯,应处死刑。”
村长目眦欲裂,嘶声道:“林大人,你就真不怕我这一死,会有人为我上书,告掉你的女官身份?这游侠儿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说得你连功名都不要了!”
“功名?”林幼玉合掌大笑道,“说得真好,我险些就心动了。来人,笔墨伺候!”
还没等文吏们行动,秦姝便立刻从一旁堆满了书卷的桌上整理出一份纸笔,躬身一礼,呈给林幼玉,含笑道:“请。”
林幼玉刚接过纸笔,一抬头,发现拿来这些东西的竟然是秦姝,立时大惊,连连推辞道:
“秦君为我点明前路,破除迷障,是我的引路人,我怎能如此待你?可万万使不得。还请秦君稍候片刻,等此间事了,我再设宴招待你,与你共论天下大事,岂不快哉?怎能让你做伺候笔墨这样的琐碎事!”
秦姝却摇了摇头,凝视着林幼玉的双眼,言辞恳切,掷地有声:
“姐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一心为民,又立身端正,与我分明是一条路上的人,既如此,便不要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了。我真心视姐妹为同僚,还请姐妹也以平常心待我。”
“凡是为国为民有益的,便与我同心同德。”
林幼玉闻言,长长一叹,感慨道:“今日听姐妹一言,只觉胸中块垒尽消,前路开阔,天高地远,无处不可行。”
见秦姝如此说了,林幼玉也就不再推辞。她从秦姝的手中接过笔墨,一展愁眉,似要将之前的无数困顿与烦闷尽数挥洒,消融在笔墨间似的,顷刻间笔走龙蛇——
昨日之事,颂者几何,詈者几何?今日之后,是非几何,功过几何?纵有咏絮之才,十年绮罗消磨。只要乾坤朗朗天意显,舍得一身虚名算什么!
林幼玉写完后,将手中墨笔向前重重掷去,说来也巧,正正打在还想为自己狡辩的这位村长眉间,当场便留了个红色的圆点下来,冷声道:
“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等下打你的时候,我会让人在凳子上给你垫件衣服的。若活活打死,那也是老人家命数不好,就地一裹,薄棺一口,拖出去埋了了事!”
村长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伸出手去,颤巍巍地指着林幼玉,似乎还想控诉些什么,却当即被衙役们拖了下去,按在板凳上的时候,都能听见他那把老骨头狠狠撞在木头上的闷响。
此人老则老矣,但惨叫起来的时候还是很中气十足的。哪怕衙役们已经用粗布堵上了他的嘴,在满堂闷声喊疼的动静里,也能听见这位越老越缺德的村长的惨叫声十分出挑。许是因为年纪大了,骨质疏松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