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旌宇回来了,飞机落地,他家没回公司没去,直接来了舒灏然所在的医院。病房外的保镖没有拦他,病房里的舒灏然靠坐在病床上等他,没有其他人,父子俩这场对话或许会很尴尬,舒灏然不想尴尬到别人。
伤筋动骨一百天,舒灏然这才养了十几天,离痊愈还早,任何动作,包括挪动身体、抬动手臂,甚至稍微用力地呼吸,都会牵扯到左肋,带来闷闷的刺痛,所以这会儿穿着病号服的他,还是一副病人的模样,至少在舒旌宇看来,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好。
“知道我会来?”舒旌宇的表情并不是特别自然,时过境迁再次见面,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来面对这个儿子,“也对,我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
“坐吧。”舒灏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指着离床边稍微有点距离的沙发,让他坐下,“一下飞机就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有寒暄,稍许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舒灏然偏过头看着舒旌宇,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看他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绪,或许心底还有那么一点火苗没有扑灭,希望他多多少少说几句关心的话语。
“……灏然,你是打算毁掉‘舒氏’吗?”舒旌宇顿了顿,低下头避开了舒灏然平淡却锐利的视线,算是没怎么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和料想的差不多,舒灏然垂下眼睫,唇角慢慢上扬,等到刚刚好勾勒出适当弧度的时候,他用十分平和的语气答道:“是的。”
他说“是的”,没有丝毫犹豫和感情,舒旌宇的脊背僵了僵,浑身抑制不住有点发抖,面对这个“是的”,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斥责还是哀求?亦或是……接受?
“为什么要这样做……”短暂的沉默,舒旌宇努力收了收胸腔里澎湃的情绪,用还算稳当的声调问道,没有斥责没有哀求,也不愿意接受。
“因为你的无能,如今的‘舒氏’已经不是原来的‘舒氏’了。”苛责的言语没有留任何情面,舒灏然看到舒旌宇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却没打算就此住口,“是你的软弱和纵容,让那个女人无法无天,总要有人治她,我不介意做那个人。”
“灏然……”舒旌宇看着舒灏然的冷漠和决绝,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丝转圜的余地,他那个有关家的美梦彻底破裂,眼前的两边他只能选择一边,“我是……不会放弃‘舒氏’的,不管它变成什么样。”
并不是什么都没想就来了,所谓天人交战早就打响,而心底的选择也早就有了。
“那白萍和舒易辰呢?”舒灏然并不惊讶舒旌宇这样选择,但“舒氏”不等于白萍和舒易辰,虽然希望不大,但他还是想问问清楚。
“我也,不会放弃……”舒旌宇回答得有些艰难,很多事到了今天,是非对错已经清楚明白,可有些人的手他再也不能松开,无论什么结局,“说好的,我不会再抛弃他们母子第二次……”
“呵。”失望的话习惯了就好,舒灏然不以为然地继续笑着,不禁觉得这个问与答莫名有些自取其辱的意味,“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到时候战场上见,各显神通都别客气。”
“……”选择一边,放弃另一边,就是这么一道残酷的单选题,摆在父子俩的面前。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舒旌宇兀自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站起来,说了句“多保重”,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舒灏然看着他苍苍的背影,轻笑着抿了抿嘴唇,有些话被他生生吞咽进肚子里,变成了没有解药的毒,绞着脆弱的肠胃一阵阵紧缩,疼得他几乎坐不稳,不过关门离开的人,从来没有察觉到过,或许是他表现得太强大了,像个超人。
“灏然……”
舒旌宇离开,一直担心地守在门外的凌慕安匆匆进来,
她在门外和舒旌宇照了面,但什么都没说,舒旌宇不需要她说什么,需要她的是舒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