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舒灏然并不知道覃凯会来,没有心理预期和准备,虽说见面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应对状态,但终究不够周全,所以在覃凯矮身为他处理卫生间里狼藉的时候,触动了他心底的柔软和夺回覃凯的强烈愿望。
他不是神,就算对任何问题深思熟虑,分析利弊知道对错,在选择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掺杂进个人的感情。就好比他知道该用尽全力推开凌慕安,才不至于蹉跎她的大好时光,让她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又一次在他的墓碑前伤心欲绝,又好比覃凯,他心里十分清楚,玩无间道说起来很酷炫,但做起来身心俱疲,不是一般二般的伤神费脑。
可他这两件知道的事都没做好,一没推开安安,二没瞒好覃凯。
“小心,慢点,慢点……”
覃凯几乎是半扶半抱的状态,把他送回了家,安顿在床上,又在厨房忙了烧水煮粥,让他吃点东西垫垫,再吃药睡觉。舒灏然已经撑到了极限,柔软的床包裹着他所有的疲倦,周公紧锣密鼓地召唤着他,但他放不下心,覃凯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他还不能就这样睡去。
覃凯现在是舒易辰的人,只要舒易辰一个电话过来,覃凯随时随地都要回去舒易辰的身边做事,可是一颗心乱了,对舒易辰从纯粹的欣赏崇拜变成了怀疑戒备,这样的变化,放在谨小慎微的舒易辰那边,估计很快就会被察觉,那样的话,覃凯的处境会很危险,舒易辰是会继续“蛊惑”他还是直接“干掉”他,不好说。
“少爷?”
所以,当覃凯把杯碗勺子之类在厨房洗好弄好回到卧室的时候,舒灏然还没睡,非但没睡,更是坐了起来,靠着枕头,硬撑着等他。
“阿凯……是我不好,一个没忍住,跟你说多了……”
“你现在很混乱吧……之后要怎么面对舒易辰,咳咳,还有白萍……”
“这种时候,我忽然觉得覃叔有句话很对……别想太多,咳,做好本分的事就行了……”
“虽然注定要你在我们之间选择一个,咳咳……但不是现在,
现在你只要听我爸和你爸的交代,做好本分的事就行了……”
先是道歉,然后在迷雾重重中点燃一盏引路的灯,听起来有点婆妈,却让覃凯微微勾起了唇角,舒展了眉眼。覃越斌是个爱念叨的人,他对覃凯要求十分严格,说过的话,提醒过的事,覃凯想忘都忘不掉,所以这会儿,覃凯听着舒灏然吃力沙哑的声音,想着父亲的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比较受用的。眼下的局面确实有些混乱,这些年“看不惯”的少爷跟想象中不一样,这些年“全心崇拜”的大少爷跟想象中也不一样,当一个人发现表里不一可以常态化之后,必然会觉得恐慌,觉得无措,觉得用眼睛看来的这个世界根本靠不住。
“阿凯……那些复杂的,其实都是我们舒家的事……对于你来说,没有什么比保护好自己和覃叔更重要的事,明白唔……明白吗?”
覃凯还没回话,舒灏然就又开了口,他靠在那里,说话间像是哪里疼得实在厉害了,所以有些抑制不住地挺了挺身体,覃凯眉头一皱,快速走到床边想要询问,却看他轻轻摇了摇头,抿着发白的嘴唇费力地抬起了眼,像个固执的小孩,问他要个保证。
“我明白。”覃凯心底动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自然颇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我会继续尽好我的本分,在家里好好守着,等少爷回来。”
“嗯,拉钩……”舒灏然眼睫颤了颤,嘴角弯起,半死不活地抬起右手,伸出小指,略显认真地说道:“做不到的人是小狗。”
“……好。”覃凯在床边坐下,配合着做了这个幼稚的动作,就像他们小时候每一次约定时那样。
先是手指相勾,转而手掌相握,最后拳面相触,滚烫的温度传来,一直烫进了心里,覃凯看着舒灏然,看他终于松了口气。不该说的说了太多,不该做的做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