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人家里请人吃席,席上他喝醉了酒,醒来时母亲就是这样唠叨的……
沈渠猛地坐了起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拄着炕的右手,那手白皙修长,肤色光洁,绝非一个七旬老人皱如枯树的手。
沈渠下意识地又摸向自己的脸。
那边方氏与杜鹃都惊呆了,尤其是杜鹃,她知道表哥长得俊,刚刚她就偷看了好一会儿,还想趁表哥睡着摸摸那张比神仙还俊的脸呢,可素来刻板只知道埋头苦读的表哥,怎么一睡醒也摸起脸来了?
怪怪的。
发现表哥又朝她看了过来,杜鹃心里一慌,羞涩地躲到了姑母身后。那天姑母与母亲商量,等表哥中举就娶她过门,杜鹃都听见了。其实论喜欢,杜鹃更喜欢镇上陆员外家的二公子,因为陆家有钱,她嫁过去就是穿金戴银的少奶奶了,可表哥长得好看,还有功名,等将来表哥当了官,她照样能做有钱的官太太。
这么一想,杜鹃便决定将陆二公子抛到脑后,一心跟着表哥过了。
心里一甜,杜鹃再次朝沈渠看去。
十五岁的杜鹃明眸皓齿柳眉桃腮,颇有几分姿色,与京城勋贵家中娇生惯养气质出众的闺秀没法比,与宋氏那种天生丽质的绝色美人也没法比,但在这十里八村,杜鹃乃有名的美人,不少富家子弟都喜欢她。
沈渠看着这样的表妹,心里却想到了宋氏。
沈渠活了一辈子,他最大的遗憾便是太早娶妻,致使他遇见宋氏时已为人夫,只能委屈宋氏做他的妾。沈渠与表妹杜鹃只有些亲人之间的情分,中举后母亲让他娶表妹,沈渠一来不反感表妹,二来觉得是该有个妻子帮他照顾母亲了,便同意了。
表妹在村里长大,有着村女常见的粗鄙,两人聊不到一处,沈渠与表妹在一起,从未体会过诗词中描述的男女之情。但表妹毕竟是他的发妻,为他生儿育女,替他孝敬母亲,所以沈渠虽然觉得宋氏做妾委屈了,却从未想过什么宠妾灭妻,连每个月去两人屋里的次数都一样。
表妹死后,妻位空了出来,但本朝律法规定妾室不能扶正,所以沈渠只能继续让宋氏做妾。
临死之前,沈渠向宋氏许诺,如有来世必娶她做妻,难道佛祖知晓了他的遗憾,这才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
另一手还掩在被子里,沈渠掐了自己一把。
疼,真真切切的疼。
沈渠闭上眼睛,前世他不曾诚心礼佛,这一次,他年年都会孝敬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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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母亲,沈渠送表妹回家去了,杜家就住在五里地外的村子,不远。
表兄妹俩并肩走着,杜鹃羞答答的。
沈渠扫视周围的村落,确定自己是真的回到了十八岁,他思绪渐渐平静下来。看眼身边的表妹,嫁给他后其实过得也不开怀的表妹,沈渠斟酌片刻,低声道:“表妹,我意在功名,考上进士前都不想成婚以免分心,你还是另觅夫婿吧。”
杜鹃停下了脚步,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渠。
沈渠直视她道:“你喜欢甜言蜜语,我不会说。你喜欢穿金戴银,我便是做了官也是清官,也绝不会让你做呼奴唤婢的官夫人。再者,我喜欢女子知书达理,你不通文墨。我喜欢女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你……”
“你混蛋!”
没等沈渠说完,杜鹃突然使劲儿推了沈渠一把,推完还不解气,继续朝沈渠身上砸了几拳头:“混蛋!你不喜欢我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嫁你,何必说那么多?鬼稀罕嫁给你做官夫人,你这辈子能不能考上进士还不一定!我呸!”
沈渠:……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刚带宋氏回去的时候,表妹也是哭着打了他一顿,说早知道他当了官也这么穷,早知道他还敢纳妾,她当初就该嫁给什么陆二公子做少奶奶去。不过,沈渠虽然很疼,但他知道错在他身上,是他色迷心窍,同时委屈了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