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后殿里, 窗棂半开,带着芳草香气的春风轻拂,将金丝藤红漆竹帘上的淡黄色丝穗都吹得摇曳。
“皇帝养了猫?”
拨转着白玉珠串的手微微一顿,许太后蹙眉疑惑:“他还有闲心养猫?”
“想来是政务繁多枯燥, 养只猫逗逗乐子, 有助放松心绪。”沈御医低垂着脑袋, 嗓音发紧道:“陛下除了脸上那道猫挠的抓痕, 其他并无大碍,只需静心修养即可。”
许太后听罢这话, 迟疑片刻, 多问了一句:“那猫挠得很严重?不会破了相吧?”
沈御医道:“太后放心, 一道浅痕,不会留印。”
许太后这才把心装回肚子里, 继续拨弄起珠串:“既无大碍, 便是最好, 你且退下吧。”
这话犹如天籁般, 沈御医忙不迭行礼退下。
一旁的玉芝嬷嬷端着刚沏好的龙井上前:“娘娘这下可放心了吧。”
“哀家压根就没担心他。”许太后哼了一声,脸上摆出浑不在意的表情:“就他那样不仁不孝的混账,担心他作甚?方才多问一句,只是怕他那张脸毁了——性情都已经这般恶劣, 若是连脸都不能看了,还有何用?”
玉芝嬷嬷眼角弯起皱纹,也不多说, 只将茶递给自家这位口是心非的老主子:“娘娘喝茶。”
至于皇帝养猫之事,主仆俩也没多想, 只当皇帝真是兴致来了, 想养个小宠逗逗闷子。
转过天去, 许太后从安稳睡梦里醒来,才坐在梳妆镜前照着鬓边多出来的白发,便听下面的人来禀,说是陛下又罢朝一日。
连着罢朝两日,许太后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嘴里嘟囔着:“昨儿个御医不是说没事么?如何又不上朝了?”
玉芝嬷嬷也纳闷:“不然,老奴去紫宸宫走一遭,替娘娘您看看?”
许太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拧着两道眉看向玉芝嬷嬷:“难道他这是在与我较劲?知道我将阿妩放了出去,故意做出这副消怠朝政的模样?”
玉芝嬷嬷怔了怔,轻声道:“应当不会吧?陛下又不是孩子了,如何会拿政事与您较劲儿。”
见许太后一副绞尽脑汁思索的模样,玉芝嬷嬷叉着手叹道:“还是老奴去看看吧?”
“不急。”许太后叫住她,沉着脸道:“再看看吧,看他能较劲几日。”
玉芝嬷嬷:“……”
得,方才自个儿说的话,太后娘娘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过主子既这样吩咐,玉芝嬷嬷也只得听令,直到第三日一早,前头又传来皇帝罢朝的消息——
这下,许太后是彻底坐不住了:“玉芝,你去瞧瞧,看他到底是什么病!好端端竟三日不上朝,这江山还要不要了?”
玉芝嬷嬷垂眉耷眼:“是,老奴这便去。”
**
不止是许太后按捺不住,听到陛下再一次罢朝,宣政殿的朝臣们也是一片哗然。
“杨公,您前两日去探望陛下,不是说陛下并无大碍么?”
“对啊,若无大碍,如何连着三日不早朝?”
“太医院可派人去看过了?他们是如何说的。”
一群服朱着紫的朝臣围着宰相杨博文忧心忡忡地询问着。若连着多日不上朝的事发生在太上皇身上,那倒不稀奇,毕竟当了那些年皇帝,晚年懒怠松懈也是人之常情。可当今陛下登基不到一年,且先前一直勤政,突然这般,就显得格外反常了。
杨宰相这会儿也头大着,明明那日见到陛下,除却眼下有点乌青,说话中气还是很足的,怎么就连日罢朝?
“诸位莫急,莫急。”杨宰相抬手做了个安抚动作:“诸位都安心回各部当值,某这就去紫宸宫问安,回来再给诸位一个交代。”
有了宰相这话,朝臣们也都平静下来,与宰相拱手行了礼,而后三五成群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