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金殿内静可闻针,那道视线如阴暗蝮蛇般游走,从李妩盘着妇人发髻的头顶缓缓游移,落到她的颊侧、耳垂,直至衣领后那截白腻的颈子……
所到之处,如烈火烧灼,又如冰渊阴冷,直叫她头皮发麻,胸口窒闷。
她紧捏手指,克制自己心间翻滚的诸般情绪。
直到那道视线挪开,李妩才长舒一口气,余光悄抬,只瞥见一抹象征帝王威严的绛色团龙纹袍摆。
那人的脚步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仿佛方才那道目光,只是李妩的又一次错觉。
“诸位平身。”
帝王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嗓音于高台之上响起,殿内众人又是整齐划一地躬身谢恩:“多谢陛下。”
“阿妩。”
楚明诚的呼唤在身侧响起,李妩怔怔回神,就见他牵着她的袖子,轻声提醒:“快坐下吧。”
李妩见旁人也都入座,也敛了神色,重新坐下。
只方才那种被打量的窒息感仍叫她有些恍惚,目光讷讷地盯着案上盛着晶莹瓜果的莲纹青花瓷碟,不声不响。
“阿妩,怎么了?”楚明诚盯着她陡然白了几分的脸色,悄悄于桌案之下,牵住她的手。
这一牵,他眉头拧起,愈发担忧:“手怎的这样冰?”
如同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才攀上一根援木,楚明诚掌心的暖意叫李妩心绪稍定,她反握住他的手,朝他挤出一抹轻松笑意:“无事,大概是肚里没食,坐久了骤然起身,有些头晕目眩,歇息一会儿就好。”
楚明诚看着她:“真的?”
“真的。”李妩看他一眼:“我骗你作甚?”
楚明诚捏着她冰凉的手指,身子朝她靠近:“我还当阿妩是见着了陛下才这样……”
男人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委屈与酸意。
李妩既好笑,又无奈:“胡说些什么。”
大抵楚明诚在暗处爱慕她多年,将她看得如雪山月光般圣洁,待她从来是小心谨慎,唯恐唐突了她。
刚成婚那阵,他每早睁眼第一件事,便是去牵她的手,生怕她如梦幻泡影消失不见。
后来随着日子推移,这份患得患失倒是好了许多。只是随着裴青玄回到长安,这份患得患失又席卷而来。
尤其是裴青玄登上帝位后,楚明诚明显自卑起来——
他觉得他配不上李妩,从前就这般觉得,现下愈发觉得。
他容貌算得上仪表堂堂,然而文韬一般,武略也一般,寒窗苦读十余载,上届科举只拿了个三甲第五,唯一出众之处莫过于投了个好胎,成了楚国公府的独子,祖上荫蔽足够让他高枕无忧。
只是在长安这种显贵云集之地,他这样身世的郎君,也没多少稀奇,毕竟上头还有一大堆裴姓的皇室宗亲。
若不是三年前李家失了势,他不顾家人反对伸出援手,那名满长安的李家小娘子怎是他配肖想的人物?
天知道,那一年她问他,想不想娶她时,他只觉天上掉下好大一块馅饼,直将他砸的晕头转向,夜里做梦都笑醒。
可现在,裴青玄回来了,还成了江山之主。
楚明诚愈发觉得李妩嫁给自己,实在委屈。
他心下正酸涩,一根纤细小指勾了勾他的掌心,犹如羽毛撩拨他的心,一抬眼,便见李妩美眸含着盈盈笑意:“我已嫁于你三年,你难道还不知我的心意?现下我心里只有你,再容得下旁人。”
轻轻柔柔的话语叫楚明诚的心霎时软成一滩水,他深深望着李妩,嗓音微哽:“阿妩,你真好。”
李妩嗔笑,将手从他掌心抽回:“好了,宫宴之上收敛些。”
楚明诚被哄好了,自是一切都听她。
绿釉狻猊香炉里沉香烟气袅袅升起,高居上位的帝王冷眼将小夫妻的打情骂俏尽收眼底,搭在龙椅扶手的长指不禁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