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
谢忱似乎有些意外,但他从来就不会拒绝她:“等我一会。”
于是,刚刚被刀剑架着,跌坐在位置上动弹不得的祈国天子,正抖抖索索写着诏书,就看见面前的司徒大人忽而起身,往外走去。
“仙尊!”
祈天子不知他要去干什么,充满恐惧地去抓谢忱的衣角:“求您饶了二位皇弟吧,这次叛乱他们是真的不知情,朕可以作证,他们这几日一直留在东宫……”
谢忱垂眸看他,一身乌衣萧然飘动。
那枚温润的传音玉石,静卧在他纤长明晰的十指之间,映着窗前清浅的雪光,近乎透明,仿佛是在雪夜握着一杯清酒,以待远客。
旁人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常年身居高位、杀伐果断的权臣,气质却是如此温柔明净,表里如一的澄澈,如对漱玉清溪,雅秀一分分地随飞花逝水,浸没在骨中。
被他这种温和的气度所感,祈天子不由松了一口气,觉得所求之事已经在望。
下一刻,就听见谢忱淡淡地一笑:“陛下,莫非你也想谋反吗?”
祈天子瞳孔猝然睁大了,吓得魂飞魄散,涕泪交流道:“朕不敢,朕不敢!仙尊大人说得都对,是皇弟……是朕,是朕有罪!”
他膝盖一软,就要下跪。
谢忱衣袖一卷,又将人按回了王座之上:“这么说来,孤今日诛杀秋思、秋平二人,夷其母族满门,想必陛下也没有意见了。”
“是,是。”
听他称孤道寡,祈天子愈发抖得厉害。
早有人在大殿里一阵检索,风云雷动,将两个躲在屏风后面的皇子拽了出来,一路拖行,拎往殿前斩首。
听着胞弟撕心裂肺的哭号声逐渐远去,祈天子心如刀割。
忽然,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仰头喊道:“仙尊大人!他们不过是两条微末性命,根本翻不起大浪,如今这祈国江山皆归谢家所有,你和大将军已经是实际上的一国之主,难道还不够吗!”
谢忱离去的步伐一下子停住了。
他回过身,很轻地笑了一声:“陛下,你以为你为何能坐稳这个位置?”
祈天子战战兢兢说:“不……不知。”
“是因为大将军暂时对你的位置没兴趣,因为强敌在外,仙洲分裂,她志在天下,还瞧不上你秋家的区区一片残山剩水”,谢忱立在廊下的梅枝前,一树飘摇,笼着眉间烟月,“而不是因为,你找了多少可笑的亲信和助力来胁制我们。”
他居然全都知道!
祈天子冷汗直流而下。
“此二人为了除去孤,勾结绥国,定斩不赦”,谢忱伸手一指地上的两道血痕,复又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至于陛下,仙洲一日未见一统之势,你秋家的人,便可以一日安坐在帝位上,高枕无忧。”
“是生是死,端的看陛下怎么选了。”
他拂衣而去,长出殿门。
这几日来,宗室、百官被杀无数,人人惊栗胆寒。
闻讯赶来的满朝文武皆拜服在地,跪于道旁,竟没有一人敢抬头去正视他的身影。
祈天子更是面无人色,软瘫在座上。
片晌后,大约是离了宫门,谢忱温声道:“挽之,劳你久等。”
谢兰亭听了这么一场风云剧变,心惊不已。
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能让哥哥就这样一个人回到谢府。
更深人静,家里也是空荡荡的无声无息,漆黑一片。
他从冰冷的朝堂刀剑中来,若回去后,再一人临窗独坐到天明,未免也太过寂寥萧索了。
“哥哥”,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一直忙到这个点,你吃饭了吗?”
“……”
很好,那显然是没有。
谢兰亭深吸一口气:“哥哥,你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