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赶到离东城门尚有一里左右的距离, 路就被看热闹的百姓堵得严严实实,他们说得唾沫横飞,兴奋至极。
见到轿子来, 百姓笑着指指点点, 明显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主动吆喝着让开了一条道。
见到权贵们互相残杀,百姓连打仗都抛诸脑后,成群结队赶来看笑话。
李光斟酌了下,干脆下了轿,从人群中慢慢走过去,边走边和蔼地道:“回去吧, 人多拥挤,当心出了事。”
百姓上下打量着他, 有人问道:“可是李相?”
李光回了句正是某,继续道:“这些事情与你们无关,快回吧, 别在这里看热闹。等下仔细禁军过来驱赶。”
有疑惑的百姓趁机问道:“李相, 为何不能出城去?”
李光笑着反问道:“你出城去做甚?要去往何处?离家万事难, 外面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家好。”
见到李光平易近人, 下了衙只穿着半旧常服,平时官声也好,百姓对他的态度变得恭敬了几分,纷纷热情答道:“这倒也是, 还是家中好。”
也有人问出了心中话:“听说北地要打来了,好多贵人家眷都跑了呢。现在朝廷不许百姓出城,莫非是要拉着百姓一起送死?”
李光往前面一指, 道:“不是被禁军给拦住了?朝廷既然有令,就不能违了朝廷的旨意。北地就算打来,都是一脉同宗,如何能杀无辜?你们拖家携口去到其他州府,引得旁人还以为打仗的不是扬州徽州等州府,而是临安乱了。回去吧,别挡着了城门口的道。”
出城的贵人不是被禁军拦住,而是被全部射杀。北地兵肯定会很快打到临安,朝廷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连郡王都会杀掉,何况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北地兵打下了无数的州府,除了偶尔有些权贵逃到临安,从未见过因打仗无家可归的百姓流落到临安。
听懂李光弦外之音的聪明人,开始往外走,边走边大声嚷道:“让一让,让一让,狗咬狗有甚可看之处。赶紧回家去,天气这般热,仔细中了暑气。”
逐渐有人跟着琢磨过来,转身往回走。见到有人离开,那些尚在云里雾里之人,随着大流也就走了。
须臾间门,城门前的人散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些权贵人家的仆人还在打探消息。
太阳已经西斜,天气依旧闷热得很。李光一走近城门口,就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
一溜马车东倒西歪停着,马车底下流淌着一滩滩浓稠的血,引来成群的蚊蝇,扎堆在一起嗡嗡嗡乱飞。
杨存中阴沉着脸,紧握手上的佩刀站在城门口,正对亲信嘀咕着什么。他见到李光走来,立刻停止了说话,冷笑一声,随意拱了拱手,很是傲慢地道:“不知李相前来何事?皇太后陛下有旨,无论何人,一律不许出城!”
李光听到杨存中在眼下的场合,将正式大朝会上对邢秉懿的称呼都抬了出来,不禁暗自笑了下,客气地道:“城门口出了这般大的事情,我如何能不来?唉,虽说太后娘娘下了旨意,也得分个青红皂白。孟郡王.....唉!”
杨存中被李光的一声声叹息,叹得神色变幻不停。他被孟忠厚激怒,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干脆借机报了仇。痛快是痛快了,这痛快劲一过,毕竟是皇亲国戚的郡王爷,心里还是有些虚。
不过杀都杀了,杨存中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看出他的心虚,对李光就尤为不客气,拿捏着架势道:“李相这话是何意?莫非要管到京禁军头上来了?”
中书省的宰相手中并无兵权,李光没接杨存中的话,只是不断唉声叹气,指着那堆马车点了半晌,道:“天气热,尸身再过一阵就得臭了,得赶紧快送回信安郡王府去。这后事......只能去找宗正卿了,宗正卿还得找太后娘娘。唉,郡王爷是太后娘娘的长辈,太后娘娘得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