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场急雨, 到了黎明间方停歇,河岸边码头的青石台阶上氤氲着一层水波。风吹过,斜伸过来百年香樟古树, 水珠从茂密的枝丫中掉落, 滴在斗笠上哗哗作响, 伴随着木屐剔剔达达的动静, 在刚醒来的清晨, 安宁又静谧。
临岸边的宅子屋顶上, 偶尔冒出缕缕青烟。顺着码头往西半里处的一间小院后门, 被戴着斗笠的汉子,抬手敲了敲。
过了一会,门吱呀打开了。守卫探出头来, 上下打量着门前立着的一群人, 戒备问道:“你们找谁?”
汉子答道:“我们从扬州而来,找梁夫人与韩郡王,劳烦你回禀一声。”
守卫更加戒备了,退后一步,做出随时关门的姿势, 飞快地道:“这间宅子没有什么梁夫人与韩郡王,你们要找人,从前面大门处去递拜帖。”
人群中走出一个高挑英气的娘子, 她伸手轻轻挡住守卫欲关的门, 道:“对不住了, 还是得麻烦你前去回禀一声,我要见梁夫人与韩郡王。”
门房见娘子神情温和,说话客气中带着不容质疑,他无端感到重重的威压袭来, 手不受控制松开了门,转身飞快往里面去禀报了。
昨日下午梁夫人的大军到了常州,一部分驻扎在城外布防,一部分入城守卫。常州高知府见到他们的大军,跟迎接菩萨一样,热情得令人难以招架。
梁夫人治军严,言辞拒绝了高知府的宴请,与韩世忠骑马将常州府走了个遍,察看壕沟城墙,做出安排布防。
高知府见状也不敢打扰,将自己临河,离城门处不远的的宅子收拾好,请韩世忠梁夫人暂时住进去作为主帅府。
韩世忠习惯早起练枪,风雨无阻。他穿着短打到了庭院,刚拿着枪挥舞了几下,亲兵便急匆匆上前,低声回了门房递来的消息。
韩世忠愣了下,接着神色大变,将手上的枪扔给亲兵,飞快往正屋跑去。
梁夫人早已起了床,洗漱之后正在看常州城的舆图。见到韩世忠慌张跑进来,不禁眉头紧皱,嗔怪道:“瞧你都一把年纪了,稳重,要稳重!就算北地兵打来了,你也不当这般乱了阵脚!”
韩世忠喘息着道:“不是北地兵来了,比北地兵来了还要.....哎哟,我说不清楚。”他拿过梁夫人手上的舆图,拉起她就往外走,“快去见见.....不是见,得是恭迎!”
梁夫人刚想问到底来了何方神圣,韩世忠猛地一个旋身,从她眼前闪过冲进了卧房。她莫名其妙站在那里,正要发怒,韩世忠又从卧房飞奔了出来,边奔走,边往身上套圆领常袍,束革带,将右手上抓着的幞头往头上一盖。
梁夫人看得眼花缭乱,不悦道:“究竟要恭迎谁,就是太后娘娘来了,也没见着你这般着急忙慌过!”
“得穿戴齐整,不能失了礼数。”韩世忠嘴里念念叨叨,顺手从庭院的花盆里,揪了朵红艳艳的牡丹,斜插在了鬓角。
理好仪容之后,韩世忠终于话锋一转,回答了梁夫人的问题:“赵统帅来了。”
梁夫人继续数落:“赵统帅来就来吧,你请进来坐就是......”很快,数落变成了失声质问:“什么?!谁来了?!”
韩世忠迎着梁夫人的呆怔,他重重点头,道:“赵统帅来了,已经进了门。”
梁夫人整个人都如遭雷击,赵寰无声无息亲临常州,而且还准确摸进了他们守卫森严的院子。
如果换作北地兵打常州,他们在城内城外的布防,就等同于小儿过家家。
那还打个逑啊!
韩世忠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温声道:“别怕,我在呢。她没有径直闯进来,而是让人先来传话,已经给足了我们脸面。她客气,我们也不能傲慢,先见吧,听听她的来意。”
熟悉宽厚的手掌,给了梁夫人力量与安慰,她终于定下了神,道:“也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