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五的月亮, 逐渐变成了毛边弯月。到了夜里,冷冷清清挂在天际,洒下朦胧模糊的月辉。
两道人影, 借着月色熟练灵活穿梭在巷子里,不时朝身后仓惶张望。
“快些跑!”跑在前面的人见状,回头压着嗓子厉声警告:“若被抓住,你可就活不成了!”
后面那人一听, 顾不得去抹额头的冷汗,撒开腿拼命狂奔。可他的双腿像是废了般直发颤,心都快蹦出了嗓子眼,脑子嗡嗡响。
到了一条小巷虚掩的偏门前, 跑在前面的人,侧身闪进了门。
后面之人弯腰撑着腿喘粗气,跟破风箱般呼哧不停。他恨铁不成钢一跺脚, 冲出门, 双手揪住那人衣襟,淬口骂道:“找死!”
跟拖死狗般将人拖进去, 门飞快被关上了。被拖得跌跌撞撞之人顾不得其他,一屁股坐了下来, 靠墙瘫倒在那里。
那人剜了他一眼, 贴着门,小心谨慎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好一阵, 总算长长舒了口气,骂道:“兀那陈十六,瞧你那出息!”
陈十六哭丧着脸道:“老成, 我总觉着这事吧, 透着诡异。我这心呐, 今夜就没踏实过。你知道,我一向算好的不准,坏的准得很。”他将胸脯拍得啪啪响,“你瞧瞧,你瞧瞧,都快跳出来了!”
老成成曹自认为这把火放得天衣无缝,眼下又顺利逃走。听得陈十六说丧气话,禁不住踹了他一脚,怒道:“快起来,去换好衣衫,好生念你的经去!”
陈十六慢吞吞起身,晃着脑袋,不停嘟囔道:“老成,你可别大意了。今夜太过顺当,顺当得我不踏实。那姓赵的娘们儿厉害得很,加上那张浚,赵开。谁不是心眼多得数不过清,今晚,我们着实太过顺当了些。”
成曹黑着脸,扬手挥了过去。陈十六的幞头被打得歪向一边,露出了光秃秃的半边脑门儿。
陈十六缩着脖子,忙用手扶住幞头,讪笑道:“你看你,又开始急了。你可别动手啊,要是被人瞧见了,那可如何是好!”
成曹听得烦了,直骂蠢货。若不看在两人是亲表兄的情分上,早就弄死他了。
警惕四望,成曹用脚在后面虚踢,赶着陈十六进去柴房,狰狞着道:“快去换上衣衫,你给我稳着些。要是说秃噜了嘴,任神仙都救不了你!”
陈十六被骂得一声不敢吭,闪身进了柴房。这时,一阵吵嚷声在前院响起,成曹脸色大变,当机立断,拔腿就往后门边跑去。
陈十六在屋内听到成曹跑动的脚步声,他也机灵,跟着跑到门边,悄悄探出头打量。
一群手持长刀的厢兵,从垂花门跑到了后院。几个披麻戴孝追在他们身后,惊慌失措喊道:“后宅是女眷住所,就算是衙门要拿人,也不得擅闯!”
眼见厢兵们不理会,最前面的汉子也来气了,拉下脸不可一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府邸!”
陈十六吓得脸色大变,蹑手蹑脚关上了门,躲在柴堆中一动不敢动。
成曹跑到门边,拉开偏门,一下定在了那里。
门外,沉着脸的赵开背光站在那里,他紧盯住成曹,呵斥道:“拿下!”
成曹慌了,不过他很快极力稳住了神,勉强挤出一丝笑,拱手见礼,装傻道:“在下见过赵使司,不知赵使司深夜到此,可是也来羊府吊唁?”
傅少尹舅家姓羊,外甥做了少尹之后,门槛一年比一年加高。前几日羊家老太翁去世了,正在办丧事,请了和尚来做念经做道场。
赵开眼神冰冷,大步走进门,眼神扫过四周,吩咐道:“还有同党,给我搜!”
成曹被抓住捆到一旁,厢兵点燃了火把,将院子照得透亮。
在偏跨院歇息的女眷们被吓得不敢出门,有那胆小的,嘤嘤哭出了声。
脚步声,哭喊声,哭灵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