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冬日的月色冷淡,透过遮盖的阴云,投到地面大片大片的雪被上, 折射出些微的白光。
四爷大步从西院中走出, 身旁是亦步亦趋手捧大氅追出来的苏培盛。
“主子爷, 这外头冻得慌,您快披上衣裳吧。”苏培盛嘴上说道,双手托着大氅递到四爷跟前。
四爷眉眼冷峻, 残余几分不耐。
苏培盛心里将不会说话的宋格格骂了一遍, 口中却是道:“若是主子爷冻着自己, 等会到了栖梧院,福晋该拿奴才们问罪了。”
四爷听到这句, 才勉勉松缓了神色, 苏培盛忙不迭地伺候主子披上黑裘大氅。
“方才的事情,不必让福晋知道,二格格既病着,就着宋氏贴身照顾, 这月莫要出来了。”四爷淡声吩咐道。
这是要将宋格格禁足啊, 苏培盛心里暗啧两声, 嘴上连应了是。
要让苏培盛来说,这后院的几位主子中, 当属宋格格最沉不住气了,从来都摸不着主子爷的脉门。
这回二格格发热, 宋格格好不容易见到主子爷的面,可她非但没有把握好, 还试图在主子爷跟前给福晋上眼药!
苏培盛还记得宋格格说——“奴才不知哪里惹得福晋不喜了?二格格突发急热, 福晋竟然只是打发了太医来?”
又哭哭啼啼地道:“……奴才身份卑微, 福晋看不上奴才也就罢了,但二格格是府里的正经小主子,福晋若是不待见二格格,奴才改日就带着二格格去栖梧院赔罪。”
这告小状的话还没说完,宋格格就被四爷冷声厉语喝退,哪怕有二格格在,四爷也没能留下,只是陪二格格用完了晚膳。
苏培盛在心里不停地骂宋格格蠢得可笑,福晋是何等身份,在主子爷心里是何等地位,竟也轮得到她诋毁?
宋格格还“不经意”地提起,前头那位福晋,每当府中小主子抱恙,都会亲至照拂,话里话外显得新入府的这位福晋像是没有人情味似的,不如前一位负责尽职。
这话一出,苏培盛就知道宋格格又犯傻了。
他作为府中少数知道其中内情的人,自然明白前头的乌拉那拉福晋那是出于心虚忏悔,才做出一副悉心竭力的模样。
可二格格和如今的福晋没有半点关系,福晋又何苦为她奔波?
再说了,二格格到底是庶女,还不足以劳驾福晋为她守着。就像是在宫里,哪怕再受宠的皇子公主患病,皇贵妃也不会纡尊降贵去照顾。
这不,短短几句话,宋格格便给自己讨了一月的禁足,也方便她细心照料二格格的身体了。
此时时辰已经不早了,四爷出了西院,径直往栖梧院赶去。
原本要半炷香工夫的路程,因着才下过雪,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等到了院门口,四爷原以为能看见满院亮起的灯盏,听见屋子里的欢笑,没想到等着他的,却是两扇紧闭的大门。
四爷脚步一顿。
落后两步的苏培盛忙上前道:“大抵是今日大雪,天气寒冷,栖梧院的奴才们才关了院门。奴才这就叫人来。”
苏培盛走到门前,扣着门环喊人,过了片刻,里面才传来有人转动门闩的声响。
苏培盛眉头一跳,这么早就下钥了?福晋总不能都睡下了吧?
看门的小太监打开大门,一瞧外面站的是四爷,立即战战兢兢退到门边上,恭敬道:“奴才见过主子爷。”
四爷拾级而上,跨过门槛,问了一句:“这院门是什么时辰关的?”
以往他若是回来的晚,幼蓁都会给他留门,今日倒是头一回吃了闭门羹。
莫不是幼蓁听说了什么,误会他了?
小太监答道:“福晋用过晚膳后,宜春姐姐便让奴才关上院门,看着奴才上好门锁才进去的。”
那么早便下钥,幼蓁今日莫非真的认为他不会来?